齊藍站到宣傳欄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宣傳欄沿和樹木扶疏交織出一塊陰涼。
言青川手肘支在露臺圍欄上,夕照的光線早不刺眼,卻意外溫柔。
“之前都沒遇見過,住這麼近”,要不是夕陽正好,齊藍臉紅心跳地撒著謊,怕是要被看出來了。
“我今年春節才搬過來的,平常也不愛出門,不像你們精英人士,還得夜跑。”言青川戲謔地調侃。
現實裡突發出交集,讓剛剛還在談論工作的嚴肅氣氛,措手不及地衝淡了,像一出蹩腳的喜劇,由不得人不發笑
“呵”,齊藍短促卻輕柔地笑了半秒,“歲月不饒人,我們中年人的焦慮小年輕哪裡懂。”
“哪有,是我們小年輕得過且過虛度光陰,與崇高人生理想無緣。”言青川本來就不是嚴肅的性子,見齊藍不介意,她也見招拆招地沒正行起來。
“嗯,家裡蹲出10萬+。希望言老師多宅多寫,造福我司藝人。”齊藍換了隻手舉舉手機。
他有點意外自己就這麼行雲流水地接下了如此沒有營養的對白。
“你住幾樓啊,不上去嗎”,言青川眨眨眼,看著樓底樹下的男人。
想起周由和牟豐起鬨的“他單身嗎”——她還真嚴格履行了被起鬨的中學生該有的狀態,對“同桌”羞澀又好奇起來。
寂寞的當代女青年啊,言青川吐槽了一把自己,地鐵上看到個樣貌周正的男性,都要腦補和他生的孩子在哪兒上小學的段子,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齊藍無疑是好看的,和單廣笙擺在一塊兒也不會被搶了光彩的好看。
不過她對他的好感——寬泛意義上的,對人的好感——則更多是短暫幾次接觸下來,難得的專業性。
無論是在拍攝時對各方來人的態度,還是他對她的專業能力給出的正向反饋不,這絕不是主要原因,言青川絕不承認自己是個淺薄的只愛聽好話的鋁孩),都讓言青川對這個男人產生“可以打交道”甚至“可以做朋友”的好感。
成年人的友誼很少抓馬,兩三面裡就能判斷出是不是合拍,智力智識和各方面觀念是否匹配,不需要細水長流地去品。
“啊,也是五樓”,齊藍有一瞬間短路,愣了兩秒才抬腳轉身往單元門走去,“要是陽臺是對著開的,那可連電話費都剩了。”
話筒裡傳出有縱深的腳步聲。兩棟樓戶型相同,陽臺都朝著一個方向,想要面對面憑欄對飲賞月什麼的是不可能了。
太陽還沒完全落山,盛夏哪怕有晚風,也帶了灼熱的溫度。言青川推門回屋,眼前驟然昏暗,一時間有點不能辨物。
“你回屋了嗎?晚飯吃過沒?”大概是聽見了紗門折推的聲音,那邊接著又問。
“剛吃過,做了個牛油果雞蛋三文魚的開放三明治,是不是很豐盛~”,她把尚算乾淨的盤子拿進廚房,又往保溫杯裡填滿水。不知道水聲由遠及近的咕嚕聲,在電流傳送裡會是什麼滋味。
“哦,所以你這是吃了個早餐?”
“夏天嘛,要減肥啊呀~”
齊藍不自覺回憶起那截隔著窗戶瞥見的脖頸,言青川不胖,甚至體態偏薄,剛剛在陽臺上,頭髮是成團收束在腦後的,額頭很光潔,髮際線有不服帖的絨毛,和見慣的明星那小得不像話的頭臉比,言青川毛茸茸的“大頭”有著老掛曆女郎一般有存在感,頭肩比很好。
“嗯,還行,比單廣笙現在吃得多。李導覺得他胖,沒有那種形銷骨立的落魄文人樣子,每天就只能嚼嚼蛋白和青菜。”他說得輕描淡寫,沒有絲毫要為客戶維護形象的意思。
“好想看李導是怎麼嫌棄人的呀”,言青川半打趣半認真,“他可是出了名的會調教演員。”
每個導演都有自己調教演員的風格手段,李導更是擅於調配和運用已成名的人。在他作品裡,再看不出一點演員原本的樣子,他似乎總能讓人把自己丟棄,赤裸著走到另一幅軀殼裡。但對演員來說,勢必是無限痛苦的,花時間丟掉自己,也要花更多時間撿回自己。
言青川想見到並見證這一過程,在單廣笙身上的成立。
“是,所以這部戲要拍好,廣笙一定會經歷很重要的成長”,齊藍沒有為單廣笙謙虛,相當懇切地說,“所以請言老師,多多照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