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唯依的否認一部分源於潛意識裡的自卑,她從不認為向百川有多喜歡自己,在日本留學生事件之後,她就更加不自信。自從她接手政府機關的客戶群體後,她深深感覺到了向百川父親的關係網有多深厚。從教育局到體育局,從公安局到工商局,似乎任一領域,他父親都能找上關係,或是找到紐帶。雖說沂江是個小城,但到底是什麼級別的領導能有這樣強大的人脈,她不敢問,也覺得不該問。但他知道,不管是什麼樣的領導,那個家庭都一定是她高攀不起的。
那一段時間,自以為感情沉穩,理性十足的她已將“小愛”化為“大愛”,將“自私”化為“無私”。她想通了,喜歡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終成眷屬”也不見得是這世間感情的最好歸宿,互相成就不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嘛。她幫著向百川成就他的事業,同時也磨鍊自己,讓自己成為更能幹更優秀的人,對她而言就是很完滿的結局了。
黃唯依依靠自己的努力在整個行業圈裡打出了名聲,很多同行提到優沃,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黃唯依”,知道“向百川”的人反而不多。而熟悉他們的,又有一大部分人判定他們是“夫妻檔”。每次向百川面對這種誤會,都會笑著反駁:“我倒想,人家可不願意!”傳言在他的澄清中愈演愈烈。
優沃開始被人知道是在拿下沂江第三中學之後,三中是2013年沂江重點規劃專案,幾乎全行業的人都盯著這塊“肥肉”,最後卻被黃唯依搶入囊中,然而搶的過程並不是那麼容易。
優沃介入之前,沂江教育圈的專案一直是“信和科技”和“榮創電子”的地盤,這兩家與優沃是同行,卻比優沃早起步好幾個年頭,早期做了沂江學校的專案,經驗豐富,人脈深厚,經驗與人脈這東西,都是越深交越牢固,一年年累積下來,再沒有什麼公司可以擠進去分一杯羹。
三中這個專案也是一樣,信和與榮創的人一直只把對方當作唯一對手,爭得你死我活,卻不知優沃的人一直在他們身後暗暗使勁。
雖說有臨港鐵路小學的同類工程案例,奈何臨港距離實在太遠,考察不便,這案例在甲方那便不具什麼說服力了。幸而有教委陳副局長的推薦,但領導們對這類問題都很敏感,只負責舉薦,堅決不多說任何一句有暗示傾向的話語。向百川與黃唯依那段時間不分晝夜地攻關三中專案。白天逐個見領導、負責人、校方主管人員,晚上加班加點做方案,改圖紙,終於爭取到了最終入圍名額,可以與信和、榮創坐在一張談判桌上。
黃唯依找來兩家公司以往六年所有公開的中標公示,分析兩家的報價規律;向百川更是不擇手段,不知從哪裡直接找到了榮創內部的工作人員,以一萬元的價格在開標前一天拿到了對方的底價。他判定,信和與榮創競爭這麼多年,對彼此一定非常熟悉,所以他們的報價不會相差多少,於是他們在榮創的報價基礎上直接降了五萬。結果不出所料,信和與榮創報價只有八千的差額,優沃以絕對性的價格優勢奪下三中。
招標代理公司公佈結果時,那兩家公司的人當場都傻掉了,他們沒想到這麼多年的平分秋色一下變成了三國鼎立,而且不是分食,是整個被人端走,兩個鬥了多年的對手突然站在了同一條戰線,共同向黃唯依投去了嫉恨的目光。多年堅挺的合作關係出現了問題,兩家公司的業務都無法交代。優沃當晚慶祝中標大吃大喝之時,兩家公司都在加班開會,分析原因,總結經驗。信和的老闆楊信和與榮創的老闆張起榮在同一個晚上注意到了這個叫“優沃”的對手的存在,聽說了一個關於黃姓女老闆的高超手腕。業務人員丟了業績總要找些原因的,這原因必然不會是自己的疏漏和輕敵,在這一點上兩家的銷售倒是默契,都歸結為——優沃來頭不小,後臺有領導支援,黃姓女老闆和甲方關係非比尋常,甲方似乎有洩露報價的可能性。
說到“洩露報價”,榮創的“內鬼”心裡一顫,不禁附和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這個黃唯依我之前就有聽說過,也在甲方那裡碰到過,看著就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而此時,他們口中不簡單的黃唯依正被同事們拉著灌酒。
“你離白骨精還有點距離,什麼時候喜怒不寫在臉上了,就成精了。”此時向百川正拿著酒杯取笑黃唯依。
“幹嗎活得那麼深藏不漏的,我就喜歡簡單直白一點,真把什麼都藏在心裡的時候,那得多累啊?”黃唯依頂嘴道。
看到此時的黃唯依,你絕對不會把她和“不簡單的角色”聯絡到一塊,雖然她在工作上是有一套,但私底下,她是半點腦子和心計都懶得用的人。
會議過後,張起榮給楊信和打了一通電話。
“楊總,大意失荊州說得就是咱們,叫個後生給嗆行嘍。”
“後生可畏嘛!我聽我們公司的業務說了,他們業務經驗不足,還需要多多磨鍊。不過也不是啥大專案,丟就丟了,最近我們忙都忙不過來!”楊信和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淡淡地說著,似乎剛剛召開緊急會議疾言厲色訓了一通話的人不是他。
張起榮聽到笑了笑,說:“還是楊總大氣,那要不,咱們也表示表示咱的大氣,這個優......優沃是吧?到底是同行,改天邀上王校長,咱一起坐坐,說好啊,我做東,你可別跟我搶!”
楊信和馬上領會到了他的意思,說:“那沒問題,您請客我必然坐陪。”
黃唯依接到王校長的電話時,心裡有一絲不祥之感,愣了愣神,被向百川看到。
“誰的電話,至於你這麼魂不守舍?”向百川問。
“三中的王校長,他說信和的楊總要請客,要我務必一起過去。”黃唯依說。
“信和請客?要王校長來轉達?”向百川確認了一遍。
黃唯依點點頭。
“這可不是個好訊號。”坐在旁邊的貝萊說:“咱們這次是動了信和與榮創的蛋糕,他們肯定不會善罷干休,要王校長傳話是變相告訴咱們,他們與甲方的關係。”
黃唯依還是點頭,臉上帶著一絲驚慌。
向百川推了推她,說:“沒事,不就吃個飯嘛,不用擔心,我和你一塊去!”
“這飯怕是沒那麼好吃......”黃唯依努著嘴說。她不怕事,只是不喜歡勾心鬥角和明裡暗裡的較量,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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