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述,本朝之刺史,首先,督查物件遍及州部內一切的朝廷命官,強宗豪右,諸侯王,其次,可插手地方行政,再次,有選舉、劾奏之權,再再次,非常之時,有領兵之權,實際上已由監察官演變成了地方上的高階行政長官。可謂:州任之重,由來已久。
因此之故,刺史雖只有六百石,位下大夫,但二千石的文太守卻沒有自恃身份,傲慢相待。說起來,刺史六百石卻能監郡國守相二千石,這卻是天子權術,“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權之重,此小大相制,內外相維之意也”,是“以輕馭重”。刺史和守相,一個位卑,然有監察之權,一個雖受監察,然而位尊,彼此間小大制約,權力平衡,這樣做可以避免地方上出現尾大不掉的局面,可以加強中央集權。
……
小吏絡繹有報:王允行至某鄉,王允行至某亭。兩刻鐘後,王允的車駕進入陽翟城。
又等了一會兒,車輪行駛的車輪音和駿馬前行的馬蹄聲傳入了府門前諸人的耳中。
周澈於人群中舉首望之,順著街道前望,很快,看到了一隊車騎行來。
為了迎接王允,太守令人把街上清理了一遍,打掃得乾乾淨淨,灑了水,不許百姓行走,在街道兩邊派了郡卒、吏員侍立。這隊車騎便在兩列郡卒、吏員的夾道侍立下,於空無一人的街上,馳行到了太守府門前。
這隊車騎前有引導,後有卒衛,儀仗俱全,前導、儀仗之後是一輛三馬所拉之車,此即王允所乘之傳車了。
漢之傳車制度,最尊的是六匹馬或七匹馬所拉之車,這種傳車是“殊禮”,只有代天子出征的將軍可以乘坐,或者外地的王被迎為天子時可乘,次為四馬,大夫所乘,再次為三馬,下大夫所乘。刺史六百石,位下大夫,所以乘三馬之車。
依照制度,刺史所乘的傳車四周垂赤帷裳,但眼前這輛傳車前邊的紅色垂帷卻被去掉了,從外邊就可看到車內之人。
因為前有太守、鍾繇等吏阻隔,周澈暫不能看到車內之人的相貌,只隱見一人黑衣高冠,按劍立於車上。
他心道:“王允將車前的帷幕去掉,這是在學郭賀的舊事。”郭賀字喬卿,光武帝建武年間人,“拜荊州刺史,……,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刺史職在遠視廣聽,糾察美惡,所以去掉前邊的垂帷裳,以示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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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下階迎之,諸吏相從。周澈隨在隊中,偷覷王允長相。
王允待車停穩後,不等車邊的從吏來扶,按住車上扶手,三兩步從車上走了下來,動作矯健利落,下了車,兩手往後一拂,大袖飄飄,昂首快步,走向迎來的太守等人。
周澈看清了他面貌,只見他年約五旬,頷下三縷長鬚,臉很瘦,右頰上有個黑痣,腰桿筆直,按劍快行,一看就是個剛決的人。他心道:“王允家世為州郡冠族,聽說他少好大節,有志於立功,不但常習誦經傳,而且朝夕試馳射,我觀他相貌,其鬚髮黑白間雜,今年沒有五十,怕也快了,而剛才下車卻不待人扶,身手利落,果然文武兼資。”太守、皇甫嵩、朱儁與王允相見,他們幾人早就認識,寒暄不提。
杜佑在周澈身邊,用胳膊肘搗了搗周澈,小聲說道:“那位長者就是六龍先生吧?”荀貞偷偷側臉去看。
王允的車駕後跟從了幾十輛兩馬或一馬的軺車,這時,立在軺車中的吏員們紛紛下車,粗略看去,得有二三十人。這些都是王允的掾屬。最初時,刺史並無固定掾屬,“刺史得擇所部二千石卒史與從事”,都是臨時以部內郡中的屬吏為刺史從事,從前漢後期開始,刺史有了正式的屬員,“元帝時,丞相於定國條州大小為設吏員,有治中、別駕、諸部從事,秩皆百石,同諸郡從事”。本朝刺史的掾屬皆由刺史自行闢除。
刺史監一州之地,權力又越來越大,屬員也越來越多,有的和郡縣的掾屬相似,有的則不同,重要的掾屬有別駕從事、治中從事、部郡國從事史、主簿,簿曹、兵曹、議曹等各曹從事、功曹書佐、典郡書作以及主監試經的孝經師,主時節祠祀的月令師、主平法律的律令師等等。這些掾屬有的只有一個,有的有好幾個,比如“部郡國從事史”,這個職位就有好幾個人,此職是專門監察部內各郡國的,州部內有幾個郡國就設幾個“從事史”,每個從事史專監一郡或一國。豫州共有六個郡國,只部郡國從事史就有六個。所有的掾屬中以別駕從事和治中從事兩者為最尊。
別駕從事,顧名思義,“別駕”即別乘傳車之意,別乘一車從刺史周行州部,是刺史的左右手,“其任居刺史之半”。治中從事類同郡縣的功曹,主管選署和眾事,乃是刺史的“腹心之任”。這兩個職位,別駕從事主外,治中從事主內,前者略高於後者。
這會兒,王允的從吏相繼下車,去王允身後,有兩人行於諸吏之前,杜佑說的“那位長者”就是這兩人之一,周澈一眼就看到了。這位長者年約六旬,相貌清癯,高冠黑衣,帶劍,鬍鬚稀疏,盡皆白了,但卻梳理得一絲不苟。猛一下子,他認不出來此人是不是荀爽。
郭俊也在周澈的邊兒上,他低聲說道:“這位長者是六龍先生,那麼先生身邊的那人應是孔融了?”
荀爽等州部吏員下了車,此時正往王允身後行去。荀爽與另一人並肩齊行,走在最前。
此人三十來歲,冠帶整齊,黑衣革帶,佩長劍,走起路來矩步方行,臉帶柔和的笑容,一邊往前走,一邊不住地打量立在街邊的郡卒,繼而又打量太守、皇甫嵩、朱儁,繼而又去看躬身侍立的諸吏,接著又去看太守府前的戟士,隨後又仰望太守府前的桓表,最後視線歸到王允身上,走到王允身後,與荀爽站定,眼又再次向諸吏群中看來,滿眼的好奇之色。
杜佑輕聲說道:“這位就是孔文舉麼?”帶著懷疑的語氣。
周澈也很懷疑。王允、荀爽的相貌舉止與他想象的差不多,但這個“孔融”的形象與他想象的差別太大了,適才在出府的路上,郭俊、杜佑說了一些孔融的故事,結合自己以前對孔融之所知,已在周澈腦海中形成了一個耿介士子的形象,而眼前這個人卻絲毫沒有剛強傲岸之態,臉上的笑容,好奇的眼神,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但是,這個人肯定就是孔融。他低聲說道:“方伯闢孔文舉為治中從事。此君行在諸吏掾屬之前,與六龍先生並行,除了孔君外別無他人。”王允闢孔融為治中從事,闢荀爽為別駕從事。這個人既能與荀爽並行,走在最前,只能是孔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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