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胥如是好些日子才知道追錯了方向,立刻飛鴿傳書通知西北各部。
此事對傅胥如來說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作為計劃的牽頭人,點燃了一簇火苗,如今卻壓不住這熊熊山火,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三日後,他的部下追到了蘇閱短暫停留過的一個客棧。
那個客棧經歷了一場混戰,好幾個過路人被誤傷。傅胥如親自審問,才知曉有人在此刺殺長公子,險些叫他得手。
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西北各部中有些人與他並非一心。他們覺得觀京城動向,認為蘇硯承爵於己方有利,便起了異心。
蘇硯聽到此時,大約盤算了一下,蘇閱的身後至少跟著兩撥人。
要捉住他的、追殺他的。若那封密信是陛下所截,說不定還有第三撥人,同樣想取他的性命。
傅胥如一路追,便一路看到好幾處殘局。
蘇閱的身份註定會帶來紛爭,而紛爭會帶來傷亡。
傅胥如最後穿過了西山城到了靖巍山一脈,於一處斷崖前勒住了馬,見到了多日後的蘇閱。
長公子虛弱了不少,低垂著眸子,嘴角掛著蒼白的笑容。
就在一炷香之前,山下的城鎮封路尋人,一位懷孕的夫人被卡在半路進退兩難,驚嚇地破了羊水,險些送了命。
蘇閱請山上一位小童給傅胥如送了張字,主動透露了自己的位置,他們才肯放行救了孕婦一命。
傅胥如料想他心裡不好受,可經此一遭,這年輕人也該想通了。
他能逃到哪裡去呢,就算逃一輩子,逃到天涯海角也有人抓他。回京就是抗旨,兩者之間也總要死一個。
只要他活著,就永遠有人將刀劍刺向蘇硯,也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
蘇長公子這一路,許多因他而受傷的人、想利用他傷害蘇硯的人、想取他性命的人比比皆是。
這裡太遠太遠了,遠到和京城彷彿不在同一個世界,車馬根本無法銜接二者間的距離。
京城對於此處的尋常百姓來說,也許一輩子都抵達不了的黃金鄉。
傅胥如自以為勝券在握,沒注意到長公子臉上淡淡的死意。
如今想來,或許是天下之大無一處容身的絕望。
他這樣的人墜在爛泥裡向旁人伸出手時,都會顧忌自己身上的汙穢髒了他人的衣裳。何況如今他不死,死的便有可能是旁人,甚至是自己的妹妹。
他一死,眾舊部方能為她所用。
“早知那日陛下賜死,我飲下毒酒便是了……”
留下這一句,他縱身墜崖。
傅胥如大驚失色派人尋找,只在崖底撿到一個寫著“閱”字的暖玉。
他不願承認是自己逼死了長公子,下令將在場知情之人全部誅殺,並滅口了老侯爺手下舊部幾十人,將蘇閱身死、欲殺蘇硯之事徹底埋藏在深山中。
少數心有不甘之人聽聞蘇閱身死,也歇了爭奪的心思,不久後暴斃於家中。
半月後,傅胥如將暖玉呈上皇城,秘密向陛下複命。
至此,蘇閱徹底消失。
蘇硯面無表情地聽完,看上去沒有什麼波瀾,可未綁臂甲的袖口下滲出了血,將袖擺漸漸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