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下不是太子,不愛聽廢話。”岑煅鈺道,“只是覺得留一個危險的種子在身邊有什麼意義。”
“殿下若是覺得沒有意義,為什麼要放棄殺他。”蘇硯放下刷子,把沾濕了重了一圈的古籍交給流雨,“危不危險的,拔了尖牙利齒,猛虎也會顯出幾分嬌憨,何況只是一隻家貓。”
岑煅鈺沒有反駁這一點。
如果蘇閱知道,岑煅鈺一開始是想殺他的,不知會作何感想。
最一開始,在蘇硯的大樹下乘涼者,沒幾個不想殺他。
“你如今藏在府中,不知道外面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岑段鈺想起早朝時候那些大臣的嘴臉,“老四把太子那些爛攤子接過手,就像陷在泥潭裡一樣難以自拔。”
作為對手,他自然也不會去幫他。只會冷眼站在一旁,看著他手忙腳亂應對朝廷事務,恨不得他能出個大錯。
“這何嘗不是一種學習,四殿下一向聰明。”蘇硯提醒他。
這話倒是沒錯,四殿下多年來不參與任何政事,一心只撲在搜羅天下謎題上。最多開了家月紅樓,和太子有些親近。
畢竟四位殿下中,二殿下生人勿近,陰狠暴戾;三殿下背靠蘇硯,一向沒把這個不起眼的弟弟放在眼裡。
只有太子一向擅長拉攏人心,與四殿下親近些。
“你怎知是他聰明,不是父皇別無選擇。”岑段鈺諷刺一笑,仰頭飲下一杯熱茶。
茶水還發著燙,流雨想勸一句,他已經面不改色將空杯按在桌子上,嘴唇泛紅,但眼底閃爍著兇光。
“殿下,不要小瞧您的弟弟。”蘇硯靠在了主座的椅背上,抱著手臂,手指輕輕點了點肘部,“也許,他比你想象中還要聰明一點。”
“即使我瞧不起他,也不會因此放下戒心。”岑段鈺抹了抹嘴角,“倒是你,可要小心了。”
蘇硯勾起嘴角:“穩坐釣魚臺者,無懼風浪。”
“當風浪來時,棄舟換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岑段鈺按著扶手,站起來慢慢走到蘇硯面前。
蘇硯皺了皺眉頭,語氣中似有無奈:“我說過,天行有常,明月亙古不變。”
岑段鈺沉默不語,身子探過長桌,矮下身體靠近她,目光緊緊注視蘇硯的眼神。
他穿著黑袍,身體隱藏在黑袍之下,連臉上的表情都看不清,只能在黑發中瞥見一絲幽暗的目光。
蘇硯坐在書桌後面,肩膀放鬆,仰頭看著他。
雖是坐姿,嘴角卻實在噙著不明的笑意,用半是審視的眼神回敬他的不安。無形中,氣勢竟還高了一頭。
岑段鈺是一個很難相信別人,也很難相信自己的人。他這一路是踏著刀尖走過來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過來恨不得揪著蘇硯的衣角,眼巴巴地聽她親口承諾才行。
這麼說雖然有些不妥,但在蘇硯眼中,確實是這麼看待他的。
這麼近的距離,蘇硯抬手碰了碰他的臉頰,然後像觸碰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單手捧起他的側臉。
“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期待殿下成王的那一天。”
蘇硯的手一向很冷,由於常年和水接觸多了些,骨節和指尖泛著紅色。
岑段鈺愣了一下,並沒有掙脫,反而露出不明的笑意,彎腰更靠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