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塗昂首挺胸地走了,彷彿彙報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俞塗不會說謊。”流雨同情地看向俞塗離開的方向,“他只會說自己看到的。”
“所以他是最合適的。”
他是一面鏡子,只是鏡子有時候照出的東西,是使用的人希望別人看到的。
“您的意思是……”
“今晚,陪我去看看。”
蘇硯看著墨漬在宣紙上暈染開,盯了一會兒,將紙揉成一團。
夜深了。
寧文侯府門上的燈籠亮起,蘇硯從桌子上隨意拿了兩塊糕點塞進嘴裡,換了一身墨色紅繡邊的衣裳,翻上高牆。
抵達的時候,她拍了拍身下的磚瓦,咀嚼口中難咽的糕點。
其實她不愛吃這個,但這個府中的膳食習慣一直沿用的是五年前那一套,蘇硯也不說什麼。
她來得正是時候,她那柔軟又堅韌的兄長,正撐開了一片小小的窗戶,冒出一個腦袋,手腳靈活地從屋子裡翻出來。
她就知道。
蘇閱是個很怕麻煩人的性格,哪怕麻煩的是下人。
就算要練習行走,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摸了侯府整個東邊,溜了俞塗一整天。
他以為做得聰明,可蘇硯瞭解他,尤其瞭解五年前那個沒有離開過的他。
在月色掩護下,他束起衣袖,輕裝上陣,小步從觀竹苑離開。
他離開以後,俞塗捂著口鼻從觀竹苑的側屋走出來。
蘇硯對著他做了個手勢,然後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潛入黑夜,跟了上去。
蘇閱略有些功夫,能輕而易舉避開守衛,只是傷還沒好,能從那單薄的背影看出幾分吃力。
他對這裡還保留著五年前的記憶,大街小巷也都熟悉。他從府中出來,走的小路,然後拐進閉市的街區。
這裡離真正的西坊還有很長的距離,主要住著的是京城百姓。
蘇硯不緊不慢地跟在不遠處,看著兄長在逃跑的途中,扯下一件尋常百姓晾在門口的麻布衣披在身上。
看著方向,倒像是要徒步七八公裡,橫穿西坊出城的架勢。
蘇硯的追蹤無聲無息,在他每次警覺起來向後看的時候,她就會恰好隱蔽在蘇閱視線的死角,完全融入夜色。
蘇閱回頭看了好幾次,始終保持著警惕。
蘇硯也不著急,像抓著一根若隱若現的風箏線,時不時地扯一下,只要保證距離始終在掌控範圍之內。
流雨輕聲落在她身側,低聲道:“大人,有八個。”
蘇硯嗯了一聲:“不要打草驚蛇。”
從府中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有兩雙眼睛盯上了蘇閱。
隨著他逃跑時走過的地方越來越多,身後跟著的小尾巴也越來越多。
很快,前方的蘇閱步伐也緩慢下來,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接下來的逃亡,他頻頻試探,最終確定了什麼,很快鎮定下來,經過西坊入口的時候,順手抄起了一小塊掉落的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