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瑛知道她無論如何得聽完這句話了。
“今年3月份之前,我也是個旱鴨子。”一句終了,果然李雪徽就不複再言。他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裡,遊魚般絲滑地順著泳道離開了她的身側。劃開的水痕孤獨地散開,打到池壁上,形成相互交疊的漣漪。
留下越瑛一人滿頭霧水。
什麼意思,他是在炫耀自己無論是應試學習還是體育學習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嗎?還是說嘲諷她連這種簡單的技能都喊苦喊累歪理一大堆不肯學?
等等,3月份。難道說——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不擅長但是又很想學會的東西?】
【游泳,是游泳。】
也就是說,他是在跟自己打了這個賭之後學的游泳。或者說,他是為了這個賭,才去學的游泳……嗎?
試想想,一個運動苦手的半大小朋友,從對水有著未知的恐懼和趕鴨子上架的窘迫,到如蹣跚學步般學會浮浮沉沉地前進,到付出十分的努力做到與水真正友好相處,暢享它帶給自己的與陸地截然不同的速度體驗,再到學有所成之後,擠出寶貴的時間,結合自己的實際經驗細細地整理出一份從新手開始的學習計劃與方法。
只為了一個可以隨時被對方舍棄的賭約。
越瑛只覺得心裡虛得發慌,比剛才在這碧波蕩漾的池水裡無果地撲騰時尤甚。
越瑛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幾口讓自己的心跳平緩下來,然後咬著牙,再次一步步從扶梯上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鬆手。
她一個老人家,不以躺平為恥也就罷了,再毫不在意地踐踏一顆少年的真心的話,應該會被天譴吧?
這一次當水漫上來的時候,越瑛拼命控制自己不去慌神,雙手虛圈著扶梯扶手使自己停留在水面,同時全身放鬆感受浮力的存在。
過了十幾秒後,她感覺剛還在像無形巨獸一樣想要吞噬自己的水體終於稍微變得溫柔一點了。
總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不過越瑛畢竟沒有真正學過游泳,接下來該怎麼繼續她是一概不知。正當她無所事事地當漂浮物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先嘴巴吸氣,再把頭浸到水裡,用鼻孔呼氣,如此往複十次。用感覺而不是腦子記住這個節奏。”
不知何時,李雪徽又遊了回來,停在了她的背後。
這是教她怎麼在遊動時如何正常換氣。越瑛放空心神,乖乖地按照他的指引呼吸了十次。
“很好。”他露出了一點笑意,對她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學習如何蹬邊漂浮。”
整整花了一個下午,當越瑛終於能克服耳鼻手腳各有各的不協調,做到一邊不嗆水,一邊劃動向前進而不是向下沉的時候,她和李雪徽都如釋重負。
太不容易了,無論是教的那個還是學的那個。
“好,我們試一次,堅持正常遊15米。”李雪徽浮在她近前方,手放在她的兩側。這是希望透過這最後的完整實踐來鞏固今天學到的所有知識點。
越瑛定了定神,用力一蹬池壁,滑出一小段的距離後,便努力地劃起水來。由於泳姿的不標準,她既遊得慢又十分費力,還不住地往下墜,好在李雪徽在前一直牽引和鼓勵。
終於,15米的距離並不是太長,在她感覺到自己真的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李雪徽終於站定了。她一頭栽進他的懷中。
終點到了。
越瑛大口地喘著粗氣,腦袋嗡嗡的,一時半會動彈不得,只得伏在李雪徽胸口。
強健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他堅實的胸膛傳到了她耳中。越瑛抬起頭,看到了少年已經初顯鋒芒的頜線,上面正有晶瑩的水滴緩緩滴下。
她忽然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