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拉著她手,坐在雞翅木的小幾旁邊,讓春茜捧來一本厚厚的冊子,攤在桌上,示意秦畫晴翻看。
秦畫晴呆呆的問:“母親,這是什麼?”
張氏眨眨眼:“自然是好東西。”
秦畫晴翻開第一頁,發現是一名男子的畫像,一旁寫有生辰八字,姓名年紀,還有家世功名的詳細註解,一連翻了幾頁,都是如此,頓時反應過來,彷彿觸電一般將冊子扔開,惱道:“母親,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自然是讓你挑選啊。”張氏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你也到了適婚年紀,先找戶好人家訂親,免得在家待成個老姑娘。”
秦畫晴蹙眉道:“母親,我才十五,這事兒不急。”
張氏卻反駁說:“哪裡不急?你看陳翰林的三個女兒,都是十四便指了人家,現在孩子都有了。”說到此處,她嘆了口氣,“也不知我和你爹,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小孩兒都是軟軟糯糯的,瞧著就喜歡……”
“喜歡便和爹再生一個好了!”秦畫晴倏然起身,“母親,我還有事,先回院子了。”
“畫兒!”張氏想要追出去,卻被春茜攔著,寬慰道,“夫人,小姐興許是害羞呢,你總得給她點心理準備。”
張氏一想也是,嘆了口氣:“倒是我太著急了。”
秦畫晴氣沖沖回到院子,莫名心裡升起一股煩躁的情緒,黃蕊抱了炭盆進來,瞧主子臉色,不敢多言,又躡手躡腳的退出去了。
錦玉遲疑半晌,才道:“小姐,夫人也是為你著想,你別生氣。”
秦畫晴趴在桌上,用指甲剮著銅手爐上的花紋,嘆道:“我怎會生母親的氣,只不過是有些厭煩罷了。”
錦玉疑惑道:“小姐為何厭煩?”
“你想想看。”秦畫晴苦澀道,“嫁人後,便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生活,早上天不亮便要去給長輩請安、晚上又要伺候夫君,夫君若對你一心一意也就罷了,但他若三妻四妾,一年抬好幾個妾室通房,便要無休止的和那些女人爭求夫君的寵愛。人的一顆心,怎能分成無數份呢……再者,秦家人丁不興,父親從來不讓我和弟弟遵守那些繁複的規矩,母親也溺愛我們,試問京中哪戶人家還有咱們秦家好呢?倒不如一輩子留在秦家。”
“小姐,你可別生出這份心思!”錦玉一驚,忙驚撥出聲。
秦畫晴知道自己這些想法說出來他們也不會明白,無奈的擺了擺手,“興許過三五年,我這想法就沒有了。”
“三五年?”
秦畫晴挑了挑眉:“不然……七八年?”
錦玉頓時不再言語。
三二章 相聚
天氣嚴寒,秦畫晴和秦獲靈都足不出戶,天天窩在院子裡,要麼刺繡,要麼練字。
轉眼到了虹玉縣主的鹿宴之日,張氏好不容易將姐弟二人拽出院子,死活要他們跟著同去。於是秦畫晴和秦獲靈一上馬車便開始打瞌睡,到了虹玉縣主的府上,才清醒過來,臉上掛著僵硬的笑。
秦獲靈一進府便瞧見了李敝言和宋浮洋,頓時來了精神,同張氏告明一聲,便飛快溜了。距離開宴尚早,張氏便和裕國夫人、一眾貴婦在花廳閑聊,秦畫晴聽得直打瞌睡,後來實在困得不行,藉故小解,讓錦玉扶著從偏門走出去後,便沒回花廳。
虹玉縣主是裕國夫人的女兒,但她夫君乃是入贅,因此一家人都還住在一起。
秦畫晴心想,若有人願意入贅到秦家,倒也不錯,她想得正美,便見一旁的錦玉伸手拉了拉她衣袖,擰眉道:“小姐,你看,是他們。”
秦畫晴順著她目光看去,水榭裡,張通寧兄妹和薛文斌、謝晴蓉等人都在,這倒是有意思了。虹玉縣主同裕國夫人一樣,處事圓滑,宴請他們不足為奇。
秦畫晴正要轉身,卻被張通寧眼尖發現,他立刻高聲道:“表妹,既然來了,怎不過來坐坐?難道看不起世子爺?”
秦畫晴腳步一頓,遲疑著要不要過去客套,卻見秦獲靈一行人從小徑過來,正好看見這幕。
“阿姐!”秦獲靈忙大喊道,“快過來,母親催你過去呢。”
秦畫晴欠身一笑:“不巧,家母正在尋我,各位慢聊,先行告辭。”說著,便步履穩健的離開眾人視線。
謝晴蓉見得這幕,不禁諷刺出聲:“故作清高。”薛文斌臉上卻笑了起來,朝身旁的隨從遞了個眼色,那隨從微微一笑,埋首悄然退下。
秦畫晴飛快走到秦獲靈身邊,拍了拍心口,道:“還真是心有靈犀,你若不來,我都不知如何和那些人敷衍。”
秦獲靈笑嘻嘻說:“阿姐,我本來不想往這邊走,是希直兄非要來的。”
這話一出,秦畫晴頓時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看向李敝言和宋浮洋,朝他們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幾人另尋了一處八角亭坐下,縣主府裡丫鬟十分有眼色,立刻燃起炭盆,端來各色點心茶水,守在一側。
“阿姐,張橫那廝不知怎地巴結上鄭大人,步步高昇,聽希直兄說,昨兒朝堂上又和父親針鋒相對,企圖拿捏父親的錯處。”秦獲靈說起此事便咬牙切齒,將手中茶杯重重一拍,恨不得將張橫直接打回渭州老家。
秦畫晴一愣,她這段時間全心撲在生意上,倒沒怎麼關心父親,此時聽秦獲靈提起,不由緊張道:“那父親可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