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點點頭:“你那時候才五歲,哪記得什麼。”
秦獲靈倒是心直口快,直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渭州探望外祖母唄。”
話音甫落,氣氛瞬間有些稠濃。
張氏放下象牙筷,偷眼看向秦良甫,他陰沉著臉,目光冷淡,神色果然不太好。
張氏不禁微微嘆息。
當年秦良甫還沒有功名,張氏家裡卻在渭州是名門大戶,族中親戚幾乎所有人都反對他們在一起。
特別是張氏的母親,當初直接指著秦良甫的鼻子罵他家境貧寒,靠考取功名不會混出路子,就是一個騙吃騙喝的軟蛋。不僅如此,還給張氏重新物色富貴家的公子,也是張氏對秦良甫一往情深死活不幹,不然如今也不會有秦畫晴與秦獲靈了。
張氏母親還撂了不少狠話,說死都不會認姓秦的女婿。如果張氏執意要跟秦良甫在一起,那便不要留在渭州,秦良甫從今以後也不許踏入張府一步。
即便後來張氏與秦良甫歷經波折在一起了,直到張氏父親病故的那一年,張氏母親對秦良甫也沒有好臉色。
從那時候起,秦良甫便格外討厭張家人,對張橫一直冷冷淡淡也是這個原因。
說起來,秦良甫這個記仇的性子真是倔的要死。如今都過了幾十年了,他還是不肯服軟,哪怕張氏的母親寄信來,讓他們有空一起回渭州,秦良甫也只當沒有看見。
張氏又是個唯夫是從的女人,有時候甚是想念家人,便默默落淚,礙於秦良甫,想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到底是偏向秦良甫多些,這些事情都不敢再談。
秦獲靈說完這句話,就發現一桌人氣氛不太對,頓時噤若寒蟬,朝秦畫晴不停眨巴眼睛,讓她幫幫忙。
秦畫晴哭笑不得的瞪他一眼,還沒說話,張氏便舀了勺肉汁山藥給秦良甫,溫言道:“老爺,多吃點,養胃。”
秦良甫看她側臉,一如年輕時候溫良謙遜,只是這麼多年的相伴多了許多風霜,他心也軟了,埋頭吃了一口,複雜道:“等年三十一過,你便帶獲靈、畫晴去渭州探望岳母罷。”
張氏一愣,眼眶霎時便紅了,哽咽道:“老爺……”
“我就不去了。”秦良甫咳嗽兩聲,“朝中還有要務,脫不開身。”
秦畫晴低著頭,卻是沒有忍住笑意,是為父母的情誼高興,還是為別的事情高興,她自己卻無法分辨了。
三五章 信箋
臘月廿五夜裡,秦良甫一行人才從平縣回來,就聽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訊息。
當天竟然是張穆蘭嫁去鐘家的日子。
秦畫晴聽到這個訊息還有些回不過神,驚訝道:“雖然她這輩子名譽毀在了鐘少爺手上,可嫁去的這般倉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秦獲靈卻是心頭大定:“她嫁人了才好,免得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
那日若是秦畫晴被那大傻子抱著,第一個瞧見的必然是張穆蘭。以張穆蘭的性子,一定會大肆宣揚,讓秦畫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如今風水輪流,秦畫晴沒有落井下石,算夠意思了。
秦獲靈又道:“若當初舅舅一家肯幫襯父親一二,我家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只能說現世報來的太快!”
秦畫晴微微一笑,在眾人眼裡,是張穆蘭吃虧,可在她眼裡,卻覺得張穆蘭撿了個天大的福分。
姐弟兩正在說閑話,錦玉突然神色匆匆的走來,朝秦獲靈福了一禮,附身在秦畫晴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秦畫晴臉色變了幾變,嘴角越翹越高,卻是控制不住的歡喜,礙於秦獲靈在場,一直忍耐著沒有表露。
“我有些困了,獲靈,你先回罷。”
“青天白日的你犯困?”
“怎麼,不行嗎?”
她立刻下了“逐客令”,秦獲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離開。
秦畫晴踮腳確定秦獲靈不會折返,立刻提起裙擺飛奔到後門,果不其然看見一名腳夫打扮的中年人,拿著一封信左顧右盼。
“是……是渭州的來信嗎?”
“是。”腳夫點點頭,“要親自交給秦姑娘手上。”
秦畫晴讓錦玉賞了銀子,立刻雙手捧過信封,掂量兩下,竟有些分量。
她懷揣著信像一隻蹁躚蝴蝶似的飛回明秀院,進屋“砰”的一下關閉房門,迫不及待的拆開火漆,取出帶著蘭香的灑金信紙。秦畫晴咬緊嘴唇,展開信紙的時候遲疑了一下,玉白的指尖微微一抖,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行楷筆跡,行雲流水,力透紙背。
她眼眸微亮,嘴角噙著笑,柔聲念道:“秦姑娘淑覽,見字如面……灞河一別已月餘久,卿近來安?冬月十三至渭州,寒風尤厲,飛沙走石,欲出不得,月中旬,天晴稍霽,偕徐伯數三僕登天寶峰。山巒疊嶂,為晴雪所洗,盡作素妝,披蓋茫茫一色……賞景而歸,望風懷想,時切依依,遂作《山川冬雪圖》,贈卿聊表……書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