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滋味她不想再憶起,今生也不會再重蹈覆轍。
細雪飄進,秦畫晴腦子裡也清醒了些,她唉聲一嘆,合上窗欞。
這一睡,便近晌午。
錦玉輕輕推了推秦畫晴,卻見她昏昏沉沉,說話也含糊不清,忙伸手一探,額頭竟是滾燙。
“黃蕊!”錦玉失聲驚叫,黃蕊忙從外面奔進屋子,“錦玉姐,怎麼了?怎麼了?”
錦玉又摸了摸秦畫晴額頭,急道:“快去告知夫人,小姐發燒了,立刻請梁大夫過來。”黃蕊一瞧,窩在床鋪裡的女子面色發白,立刻點頭,“誒!”她跑的太急,險些將門口的百鳥屏風撞倒。
秦畫晴雖然昏沉,但意識還算清楚。
估計是昨晚吹了風,這一下就病倒了,她討厭冬天不是沒有理由啊……
張氏和秦獲靈很快便趕了過來,張氏給秦畫晴頭上換了一塊濕帕子,心疼極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就病倒了?眼看過幾天便是你及笄禮,你說你……”
“娘,你少說兩句,阿姐還病著呢!”秦獲靈不滿的打斷她。
張氏語氣一頓,看著秦畫晴蒼白的小臉兒,這數落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
張氏伸手捋捋她耳邊濡濕的頭發,眼底滿是疼愛,過得一會兒,梁大夫揹著藥箱來了,隔著簾子靜靜診脈,隨即道:“夫人大可放心,不過是普通風寒。開幾副藥,用小火五碗水煎成一碗,按時喝三次,燒一退便無礙了。”
張氏道了謝,讓秦獲靈親自把梁大夫送走,這才轉回秦畫晴榻前守著。
錦玉將熬好的藥端到榻前,張氏接過碗,親手喂秦畫晴喝下,秦畫晴虛弱的說:“母親,你別擔心,我很好……”話音未落,人便又虛弱的昏睡過去。
秦獲靈和張氏守了一會兒,囑咐錦玉好生伺候秦畫晴,讓她安靜休息。
秦畫晴做了一個夢,夢見寧古塔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將她掩埋,帶來刺骨的冰冷,最後一眼,卻是父親人頭落地的樣子,血腥至極。她一哆嗦,便睜開了眼,卻見自己腳邊放著兩個湯婆子,錦玉正支著下巴在她榻前打瞌睡,桌上的蠟燭幾欲燃盡。
窗外積雪壓斷枯枝,發出“咔擦”輕響。
“錦玉,給我倒杯水。”說話出聲,竟是無比嘶啞。
錦玉陡然醒了過來,忙站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小姐,你睡了一天一夜,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秦畫晴就著她手喝了幾口,覺得嘴唇不幹了,才道:“頭還有些暈,身子也無力氣。對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錦玉又給她倒了一杯,道:“子時三刻了。”
“幾月幾日?”
“明日一早,便是冬月初六。”錦玉給她掖了掖被角,“夫人說了,若小姐你還是不舒服,及笄禮便往後挪幾天。”
秦畫晴顰眉搖了搖頭:“這怎麼行?我再將養一日也就差不多了,如期舉行便是。”
錦玉點點頭:“梁大夫給的方子劑量大著呢。奴婢只是奇怪,小姐你好好地怎麼一晚上就病了?”秦畫晴可不敢告知她半夜睡不著覺,吹了冷風,抿了口茶,含糊其辭:“我也不知什麼時候染的病氣。”
錦玉沒有再問,而是去撥弄炭火,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秦畫晴捧著茶杯,心事卻化不開,她蹙眉道:“錦玉,你明日一早去尋魏大人,問他能否來參加我的及笄禮。”能找藉口遠遠看上一眼也好啊,即便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啊?”錦玉正在剪燈花,聞言不由驚訝,“魏大人和老爺政見不合,應該不會來的。”
秦畫晴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荒唐想法,其實她並不是想讓魏正則參加的及笄禮,只是想讓對方知道,她及笄了。
“別管那麼多,你按吩咐去傳話便是。”
“是。”
錦玉看了眼秦畫晴晦暗莫名的神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心中倏然一驚,但轉念又覺得不可能。
秦畫晴睏意上湧,放下茶杯,窩進被子裡繼續淺眠。
月初,楚王向聖軒帝引薦了一名紫華山得道高人,此人名曰丹青子,自稱修煉長生仙術,於乾德八年生,今已有九十歲。
他真人約莫四十上下,三縷長須美髯仙氣飄飄,著道袍,持拂塵,腰懸八卦鏡,腳踏七星靴,甫一進宮便在聖軒帝面前表演了一手“白紙顯字”“化水成灰”“掌心生火”,並進貢仙丹二枚,聖軒帝當夜服下,攬鏡自照,只覺精神奕奕,眉眼放光,走起路來步步生風,一晚竟臨幸四名嬪妃,次日又早起早朝,容光煥發。
聖軒帝當即便大喜,在朝中欽封丹青子為大元朝國師,負責煉丹求長生,捉鬼觀天象,並在紫華山和京中大興土木,興建丹青觀,塑丹青子泥像,供後人參拜。
這等荒唐事,李贊等人當然要出來諫言,可聖軒帝對丹青子深信不疑,隱忍怒氣,險要大發雷霆。
李贊上前兩步,大聲道:“皇上,謂長生可得,而竭民脂膏,濫興土木,法紀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