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獲靈歸家,秦畫晴也沒和他說上幾句話,整日被父親關在書房裡考究學業。
好不容易逮著空檔,姐弟倆立刻溜出府去,讓錦玉留著遞話,晌午飯點不回來了。
“這次秋闈你有把握麼?”秦畫晴側頭問道。
秦獲靈走在她身旁,將大包小包的東西遞給身後的隨從,頗為趾高氣揚:“阿姐,你放心吧,我直接去殿試都沒問題!這次準保給你考個解元回來。”
秦畫晴看他得意洋洋,不由失笑:“滿招損,謙受益。”
她這時才發現弟弟長高了許多,明明只比她小半歲,卻快高過她了。
秦畫晴將自己要了兩個鋪子的事情告訴秦獲靈,並帶他去逛了一圈,隨即道:“待會兒回府,你幫我繪幾張畫。”
她畫功一般,想著讓秦獲靈畫幾張細致點的圖紙,羅管事也更好製作。
秦獲靈笑道:“不要,你剛才還說我自滿呢。”
秦畫晴叉腰,瞪他一眼,故意說:“要是京城有人比你畫技還要精湛,我才不找你呢!”
“有啊。”秦獲靈嘻嘻哈哈的,“嘉石居士畫技是出了名的天下無出左右,書院老師都很仰慕他。只可惜阿姐你找不到,只能找我這天下第二!”
“嘉石居士?”
秦獲靈滿眼敬仰,搖頭晃腦道:“嘉石居士是大儒張素的得意門生,姓魏,名正則,字文霄,擅山水狂草,以一副山河卷簾圖名動天下……”
“我沒興趣聽這個。”秦畫晴聽他提起魏正則,莫名心下一沉,轉過頭,扯到別的話題去了。
秦獲靈撓撓頭發,不明所以。
天氣越來越悶熱,兩人逛夠便準備回府。
然而剛到秦府門前,就看見門口排了幾輛朱漆馬車,有下人正忙忙碌碌的往秦府搬著櫃子、行李。
秦獲靈快步走上前,一把扯住一個小廝的衣襟,問:“幹什麼的?”
那小廝嚇得說不出話,秦畫晴微皺眉頭,已經想到了是什麼事,叫了聲秦獲靈的名字,領著他回府。
若她沒有記錯,應該是舅舅一家從渭州調職入京,一時間沒有住處,要在她家暫住。
想到這個舅舅,秦畫晴不禁冷笑。
當年秦家滿門抄斬,舅舅張橫生怕受到牽連,飛快辭官,躲回天遠地遠的渭州。明明母親臨死前取了最後一匣首飾珠寶,求他照顧秦獲靈,可張橫捲了錢財,對弟弟不聞不問,沒了人影。他本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就連秦良甫也看不慣他,但礙於“一家人”的情分,還是將他從一地方官慢慢提拔為京中從七品的官員,這人就像個蛀蟲,哪會感恩?
而那所謂的表哥、表姐,秦畫晴也厭惡的厲害。
表哥張通寧一心想把她娶回家,這樣就能和秦家攀上更深的關系,好在父母都不同意,他才沒能得手;而表姐張穆蘭更可笑,比她都大了一歲,就是不肯擇人家,想方設法企圖嫁給秦獲靈。
舅舅這家子都想著巴結秦家,可大難臨頭,跑地比誰都快,秦畫晴越想越覺厭惡。
帶著鄙夷,來到花廳,正好瞧見張氏和張橫、徐氏親切的談話,張通寧立在張橫身邊,張穆蘭則笑臉盈盈的替張氏揉肩。
張氏見兩人回來,立刻笑著說:“快來見過舅舅、舅母,和你們表兄、表姐。”
秦畫晴壓下心頭的不喜,將手交疊在腹間,淺藍色的綜裙裹著一圈繡萬字福紋的斕邊隨風而起,施施然福身:“見過舅舅、舅母、表哥、表姐。”秦獲靈也有樣學樣的行禮,大方得體。
張橫笑眯眯的虛撫一把,撚須笑說:“畫晴出落的是愈發美貌了,獲靈也一表人才,妹妹,你生得一雙好兒女啊。”徐氏也附和道,“可不是麼,這樣標緻的人兒也只有妹妹你才生的出來。”
“哪裡哪裡,通寧和穆蘭比我家兩個好多了。”張氏謙虛道。
自打兩人一進屋,張通寧和張穆蘭的視線就沒從二人身上離開。
張通寧自然是滿意秦畫晴的,他活了十八年,還沒見過有比他表妹更好看的女子。這會兒見她低眉斂目,溫順有禮,簡直喜歡到心眼兒裡去。只是姑媽和姑父都不看好他,若能趁在秦家暫居的時間和表妹定情,也就不會太麻煩了……張穆蘭心裡也很中意秦獲靈,雖然比自己小了兩歲,可她等得起。甫進秦家,那朱紅色嵌金銅獸環的大門,彩色琉璃瓦上折射的耀眼光華,亭臺樓閣,假山廡廊,便讓她心裡久久不能平靜,這是多有權勢才能住得起偌大華貴的宅邸?想她一家人在渭州,上至祖母下至她幾個聒噪的庶妹,全都擠在一起,那種日子她想起就覺得心煩。
再看秦畫晴一身衣衫,簡單卻不失華麗,墜明珠的腰帶還是京城最時新的款式,渭州壓根兒沒有。她頭上那支彩雀銜雲碧璽步搖,一看便價值不菲。張穆蘭下意識摸了摸頭上兩支白玉珍珠簪,臉色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