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絨是倒黴透頂的人。
別人有父母,他沒有。
如果當年被遺棄在沿海城市,那他可以在政府的幫助下過得好一些。但他沒有,他生長的福利院位於內陸一個並不起眼的貧困小鎮。
別人被領養,有新的家庭,而他去到新家庭並不被歡迎,不到一週便遭退貨,成為福利院的“釘子戶”。
溫絨從小到大期待的事情不多,其中之一是愛心人士捐贈舊校服跟廣告衫時能順便捐點內褲——這個很隱秘、只有親近的人才有資格關注的生活必需品。
但期待永遠沒有成真。
他無法責怪任何人,相反,他該慶幸,陌生人看見他不去聯想內褲之類的東西。
“小絨,有好多記者來採訪你。”
昨晚院長來找溫絨時,他正準備洗剛換下來的內褲。
“小絨你在嗎?快快快出來,你考了全省最高分,記者們要採訪你。”
溫絨慢半拍地將內褲放下,跟院長去見記者。
記者問他未來有什麼規劃,準不準備尋找爸爸媽媽,想不想爸爸媽媽,如果見到爸爸媽媽想說什麼……回答得太多,溫絨都生出“新聞發出去我就能找到爸媽”的期待了。
那晚溫絨第一次早早進入夢鄉。
他再次聽見摩托車的聲音。
一個大猛男正帶著他兜風。
“兒子,晚上想吃什麼,你媽叫咱倆買菜回去。”
溫絨大聲喊:“想吃炸雞、牛排、喝奶茶。”
“吃垃圾食品的小孩都不乖,不乖的孩子要被丟在路邊……”
溫絨驚醒。
沒有大摩托,沒有爸爸媽媽,耳邊全是其他床鋪上傳來的鼾聲。
爸爸沒有他丟在路邊,那是夢。
他松一口氣,但又很快將那口氣吸回來。
內褲沒洗!
他兩條腿往床下去,可腳踩在黑暗中摸索半天沒找到拖鞋,又艱難地重新蜷縮回床上。
因為高考成績,其他“釘子戶”已經把他拖鞋丟了,如果半夜吵醒他們可能會捱揍。
於是溫絨忍耐到第二天早上。
他發誓自己真準備洗內褲的,不洗的話他今晚就沒內褲可穿了。
可天還沒亮院長就急匆匆帶他去政府問獎金的事情。
得知會給一筆足夠讀完大學的錢,又馬不停蹄趕到學校找老師談高考志願。
然後、然後眼前就出現這些陌生人,就……就……
不知道編織袋裡為什麼會有他穿過的內褲,而他又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