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敬擺了擺手,頗好心地打圓場道:“偃卿是首揆,內閣的決策自然全憑他做主,不要因此事無故爭論。”他謙虛地笑了笑,瞧向陳諭修,“偃卿做得對,如今王總兵守住了北疆,算是虛驚一場,可若沒守住,蔣廷山此行恰能派上用場,這是明智之舉。”
這話看似為陳諭修的暗自作主辯白,卻實打實拱起了張楊兩位尚書心裡的無名火。
王義敬出外多日,不在內閣,萬事全憑陳諭修一人獨斷專行,但凡有什麼要緊的決策,從不與二位閣員商議,這不是目中無人是什麼?好賴不說,同在內閣,何必如此不留情面?
張尚書心裡不忿,楊尚書冷臉不語,只是給了王閣老面子,才沒發作起來。
陳諭修勾著唇角,陰冷地笑了,眼神剮過勾心鬥角的眾人,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
沒拿到邊疆王義敞的把柄,實在可惜,蕭憬與他在朝中的,又讓王黨壓下去一頭。陳諭修攥緊了拳頭,從容無破綻的面色下,有一股邪火躥騰起來。
這內閣之中的害群之馬,如此頑固,何時才能真正掃清,開啟一個幹幹淨淨的清明盛世呢?
“邊疆穩固便是大堇的幸事,待不日王義敞回京述職,陛下也該大大舉辦一場慶功宴,好好鼓舞一下士氣。”王義敬提議,思來想去,施捨般道:“讓蔣廷山一同赴宴,與文武百官一同熱鬧熱鬧。”
蔣峪無功而返,回了京城,丟的是蕭憬和陳諭修的顏面。
這話說出口,無疑是在打皇帝的臉,擺明瞭這大堇離了王氏一族,離了王黨流派,便連國門也守不住了。
陳諭修看了他半晌,莞爾一笑,“王閣老說得是。”
王義敬老謀深算,若要根除王黨羽翼,還需從長計議。
“好了,這事兒先這麼定了,我來草擬諮文,再拿給偃卿過目。”
王義敬端起自己的茶碗,往裡間去了。張楊二人見狀,也提起茶壺跟進去,外間值房霎時只剩下陳諭修一人。
他緩緩坐下,在無人直視的地方才敢表露出沉重的面容,愁眉不展,似乎憂心忡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大堇朝永無寧日,內廷才剜去腐肉清理幹淨,朝廷之上又起風波。
任是再能抗能挑的肩膀,也不由讓他深深承認,自己有些累了。
陳諭修發了會兒愣,正眼睛一瞥,忽然瞥見門外閃過一個巨大的影子,又不見了。
不等起身去看,只見一個小腦袋從門外探進來。
緊接著,一個毛茸茸的鹿頭跟著探了出來,好奇地往屋內張望,還踢踏著蹄子,推擠著身前人就要進來。
蕭憬嘖了一聲,讓人把這鹿拴在院子裡,自己極快地走進去,見四下無人,覥著臉就湊到陳諭修袖邊,仰頭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
“先生,我有話對你說。”他很認真道。
再也忍不了哪怕一刻了,從夢醒之後他便按耐不住,想抓住陳諭修的袖子,向他熱忱地袒露心跡。
於是這會兒,顯得格外急切和唐突。
陳諭修還沒從方才的爭鋒中緩過神兒,腦子難得有些混沌,不知他要做什麼,順著話問:“什麼?”
蕭憬臉一紅,想起了今早那個無比清晰的夢,推著陳諭修的身子,讓他坐在椅子上。
“我想好了……”
他迫不及待,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