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刀捅向了韓易之,而操刀人,也正是韓易之。
蕭憬憋著一口氣,瞧他似乎什麼也不打算招了,正咬著嘴唇思量著如何發飆,才能讓他開口。氣氛還僵持著,便又見到了未經傳召,顧自入內的陳諭修。
“賣官鬻爵乃是官場上最稀鬆平常的罪名,頂多下獄流放,再多也不至於賜死。韓侍郎這算盤,打得太響了。”陳諭修手執一封信函,繞道韓易之身後,又行至書案前,將這信函擱到蕭憬面前。
“好一招功成身退,保了家人,也保了自身。”他笑吟吟的,直視著韓易之的眸子,“這是鎮撫司剛遞上來的供詞,趙德安招認的買賣官職之人的名單。”
“韓侍郎可以猜測一下,是否有你的大名?”
韓易之眼角覷著他,見其堂而皇之進了書房,面對天子也不行禮,反而對他評頭論足,不忿神色爬上眉頭。他勾唇輕笑,“那又如何?我如今戴罪之身,趟進了渾水裡,身上怎麼也不會是幹淨的。”
久在名利場,怎可能兩袖清風,潔白如初呢?
陳諭修眯著眼睛瞧他,企圖從這張毫無破綻的臉上尋找一絲裂痕,掂量了半晌。他只是慢悠悠,不緊不慢道:“韓侍郎為家人和自身鋪好了路,卻唯獨忘了一人。”
韓易之的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心中一緊,進而攥緊了拳頭,轉眼一看蕭憬已經黑了臉色。
陳諭修淡淡道:“如今只有他肯為你求情了。”
韓易之也黑了臉,三人焦灼不語,卻已在暗處爭鋒,互相較起勁兒來。
這時,便聽聞書房外逐漸有了哄鬧聲。
“讓本王進去,滾!”
蕭悅推開惶恐的李勝,吵吵嚷嚷闖了進來,見了滿屋三個人,竟然什麼也不顧就撲到韓易之身上,淚眼而視,“老師,你怎麼這麼糊塗?我不信你賣官,你要那些銀子做什麼?!”
韓易之被他撲了個趔趄,當著蕭憬的面,一雙手不知是該摟還是該推,便無助地伸在一旁,無奈道:“王爺,陛下在呢。”
蕭憬翻了個白眼,撇著嘴很是無語。他心生嫉妒,竟然去望陳諭修,見其目不斜視,絲毫不看自己,心裡更亂七八糟起來。
蕭悅經由韓易之提醒,才想起自己的親哥,卻不行禮,湊到蕭憬身邊,頗含著些質問:“哥,你是不是錯怪老師了?”
蕭憬還沒黑臉,韓易之倒無奈地嘆了口氣,閉上眼不忍看。
“從韓家抬出來的箱子就在你身後,你自己去看。”蕭憬懶得罵他,沒好氣道。說完見他竟然真的湊上去翻,還拿起那些賬本皺著眉認真瞧,瞬間氣得一口氣又梗在心口,“當著你老師的面兒,說說看懂什麼了?”
韓易之知道蕭悅看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扭過頭去,不看他。
蕭悅板著一張小臉,嚴肅認真,仔仔細細研究了好一陣子,在三人齊刷刷的注視目光中,合上了賬本。
他轉回頭來,發覺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又不好意思說沒看懂,便壓低了聲音去問韓易之,“老師,你果真賣官了?”
這下,滿屋的目光全轉到了韓易之身上。
他臉上有點掛不住,又不好不答,於是再次絕望地閉上眼睛,鄭重地點了個頭。
蕭悅這回受不了了,拉長了聲調,“啊?!”
老師的形象在眼前陡然崩塌,他幾乎快要崩潰了,沖上去又摟住韓易之,這回真哭出來了。他搖著頭,“老師,你怎麼能賣官?我哥會殺了你的!!!”
蕭憬:“……”
陳諭修:“……”
韓易之:“……”
雖讀了幾年書,可蕭悅對大堇律法還是懵懵懂懂,只曉得賣官鬻爵是重罪,論律當斬,只是大堇向來沒有因此罪賜死的官員,因而便也可從寬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