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了不讓風叔做白工,應青煬還是把東西推回來了,能用上一天就算值當。
應青煬推著江枕玉向前,出屋門之前還從門口的矮櫃上拿下一個獸皮披風,細致地蓋到他身前。
“我要跟著村裡的叔伯去附近的集鎮,你身體還沒康複,不能帶上你。”
江枕玉知道,今早出門前對方才興高采烈地重複了好幾遍,他當然不會忘,於是他點頭以作回應。
應青煬推開門,拉開厚重的擋風簾子,推著江枕玉出了門。
一瞬間寒冷的空氣襲來,刺骨的涼意中,應青煬又攏了攏披風,輪椅在門前停穩之後,他握住江枕玉的手,抬起指了指正前方,“這是南邊,院子裡有一小塊菜地荒著,東邊是農具架和一個菜窖。”
應青煬推著輪椅,邊走邊給他介紹院落裡的陳設,沒什麼值得細說的東西,都是農家的尋常玩意兒。
江枕玉倒是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大致的距離和方位,腦海裡緩慢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地形圖。
應青煬隨後又事無巨細,把村子裡的佈局,人口組成都細致地一一講解過了。
江枕玉靜靜地聽著。
甚至還推著他在村子主路走了一圈,倒是沒遇上幾個人。
瓊州這邊的人,由於冬季太過漫長,人們習慣貓冬,遇不到人也正常。
到村東邊的時候,隱約聽到有吵架聲。
“要不是太上皇當時定了那種決策,我們現在也不至於待在這種地方!你知道前幾天附近的鎮上凍死了多少人嗎?雪災就是報應!但憑什麼要報應在我們頭上!?”
“抱怨也沒用,還是少說兩句。”
江枕玉不自覺地側了側頭。
應青煬不自覺地停了腳步,他似乎想抬手掩住江枕玉的耳朵,但又覺得欲蓋彌彰。
“抱歉。江兄,剛才聽到的話,請你不要說出去。村裡人因為一些舊事,對太上皇有點小意見,你別見怪。畢竟以後估計還會天天聽到的。”
少年人語氣裡帶著點小小的懇求。
畢竟這種大不敬的話萬一傳到某些地方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江枕玉完全理解。
他心裡並無波動,這種話他聽過太多,更加刺耳的也不是沒有,他從不放在心上,也從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什麼舊事?”他突然開口問道。
應青煬視線飄了一下,腦子裡緊急思考著瞎話,隨口就開始忽悠:“唔……我們是從其他地方逃難到瓊州的,為了維持生計,最開始那幾年是給瓊州府的一些世家大族當僱農為生。”
“後來大梁軍打壓了不少氏族,立法開始均田,瓊州這邊格外嚴苛。”
“這事影響了營生,我們過了一段時間苦日子,後來靠著山裡的藥材才慢慢把日子過好了些。因此有些怨氣也在所難免。”
瓊州府是群雄逐鹿時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方,作為當今太上皇的大本營,算是大梁曾經的核心,要不是瓊州過於偏遠,大梁或許會將瓊州府設為國都。
新朝初立時各地土地兼併的情況格外嚴重。
畢竟是個多方混戰的年代,各地都是大小王,被強徵去的土地多如牛毛,不把土地歸還給農戶,之後農民起義的情況也在所難免。
太上皇從瓊州開始挨個收拾,一直持續了兩年,這場聲勢浩大的均田活動才停止。
江枕玉聽罷,點頭表示理解。
任何政策的實施,既然有受益的一方,就必然會有損失利益的一方。
平民百姓不會去思索其中的深意,只會在意是否觸及到自己的利益,人之常情罷了。
他心裡本沒什麼波動,只是聽到“苦日子”三個字之後若有所思。
江枕玉於是語氣冷淡道:“當初那政策手段的確激進,抱怨得也沒錯。”
應青煬撓了撓頭,聽著對方附和的話卻沒覺得有多開心,他道:“話不能這麼說,起碼瓊州本地的百姓生活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只是我們來得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