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開機十幾天之後,古稻斯終於迎來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場戲。
說實話他在劇組觀摩過不少傅遠山演戲的場面。甚至說比他周圍的工作人員看的都多。別說這將近半個月真刀真槍地近距離圍觀,以及偶爾一起等戲的時候,傅遠山還會跟他講鏡頭感、排程,和配合。
配合導演、配合對手演員、配合攝像,最重要的是配合角色。
“在這個場景中,在這個人物關系裡,在這個事件當下,我就是虞黃。”
傅遠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剛結束一場淩晨的戲份。他頭天晚上九點多回到酒店,幾乎什麼都沒做,洗漱一下就睡了,為的就是早上兩點半起床進妝,五點準時開始拍攝。
這場戲他狀態好到根本不需要來第二條,整個半分鐘的鏡頭一鏡到底,一點都不需要動。
古稻斯跟在郭旗身邊看著鏡頭裡的人,發揮得近乎完美。
然後在郭導那一聲“過”中,古稻斯沖到了他身邊。
那時朝陽的輝光灑在林間,穿過枝葉的縫隙,攏著還未完全散盡的霧氣,輕輕打在傅遠山的身上。緩慢地驅趕他身上帶著潮氣的冷硬,柔化了他的五官,把他從劇情裡那個殺伐果決的大妖,融化成了尚在人世的傅遠山。
而現在,山洞造景裡,古稻斯穿著不知參考了哪個遊戲裡哪家校服做成的道袍,道髻有些松,身上沾著血,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他們正在對一會兒要拍攝的內容。
其實內容很簡單。就是古稻斯讓虛擬的猰貐後裔咬一口,大義凜然一點。加上他平時那副練攤練出來的仙風道骨,基本沒什麼需要再來一遍的情況。
雖然郭旗已經跟他講了很多了,也在嘗試給他找狀態,但古稻斯就是覺得很奇怪。
他說:“導演,上來就是無實物表演,這合適嗎?!”
郭旗則非常沒有面前人是個門外漢的自覺,“怎麼不合適,不就是被咬,痛一下就結束了嘛。阿遠可是跟我說了,你小時候在山上被凍傷過。那感覺可像,你找找那時候的感覺。”
古稻斯呆滯:“那已經是我七歲的事情了!快二十四年了,誰還能記得!”
“那你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
古稻斯咬著下唇想了半天,“傅老師在戈壁拍戲的那一年。”
郭旗木了一下。拿別人當紀年方式,這小子也是真的很可以了。
“怎麼樣怎麼樣,走戲是不是不順利?怎麼還扯到我了?”
這時候傅遠山過來了。
他早上出妝的時候,穿的是一身靛青的衣袍,發冠也不是這一頂。但妝面和發型其實沒有大變,只是換了一根玄色織錦的發帶,搭了一件同色同花的外袍,內搭甚至靴子都不帶換一下的,但氣質差距極大。
沒有在戲裡的傅遠山,在熟人面前才表現得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手裡拿著長度約摸一米二,僅僅兩指寬的道具劍,簡直像是在甩什麼兒童玩具。
沒轍。雖然只看他自己好像是什麼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但放在人群裡,將近一米九的壓迫感那可是很重的。所以這道具劍拿在他手裡顯得真的很玩具。
郭旗見他來了,連連招手,“虞黃你來,你幫素子真找找感覺。”
傅遠山疑惑得臉都皺起來了,“我記得這場沒我什麼事兒啊。”
畢竟是回憶裡的戲碼,還是在虞黃幼年體,別說化成人形,連生死都在一線,自然不可能是傅遠山來演。他現在之所以在這兒,純是因為一會兒有一場文戲,是他跟符卉在這個場景裡的。
說實話也有關。
正是因為虞黃在這個山洞裡跟卓代躲麻煩,卓代發現了山洞內的陳年痕跡,一時好奇推測起來,虞黃才會陷入幼年的回憶。
想到這裡,傅遠山才有點明白他們是碰到什麼問題了。
“哦,無實物表演的困境是吧。”傅遠山點點頭。古稻斯不僅是個新人,甚至連表演班都沒上過。如果不是他是個道士,本身講究的就是一個親近自然,可能還真不太好弄。
古稻斯自己因為本身水平在這兒擺著,除了給他化解個事情導致的小病小災,倒真的是很多年沒有什麼傷痛了。
傅遠山問了一句:“咬哪裡來著?”
郭旗撓了撓頭,“劇本裡沒有定這麼細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