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道:「如來,像是來了。」
和尚再次將酒碗推過去,微笑道:「施主低頭再看。」
劉景濁便再低頭,分明沒什麼區別,但感覺卻不一樣了。
和尚這才說道:「如來像是來了,實則沒來,故碗中無他。施主找自己,碗中人像你,你覺得不是,但你來了。」
和尚再問一句:「施主讀過佛經沒有?」
劉景濁抬起頭,答道:「淺翻過幾頁,一知半解。」
和尚微笑道:「古鏡當臺,佛來佛現,人來人現。施主不站下,去哪兒找自己?難不成要留下剃度?」
劉景濁趕忙擺手:「可不敢。」
老和尚笑了笑,起身指著遠處廂房,輕聲道:「歇息一晚吧,人站下歇一歇,驢也歇一歇。」
老和尚一張床鋪,邋遢青年一張床鋪,兩人頭對頭睡。
只是劉景濁始終難以睡下,還在不斷回想方才對話。
半個時辰之後,老和尚忽然起身,走去桌前拿起木槌,不敲木魚敲人頭。
當頭一棒,劉景濁一愣。
再落一棒,青年人腦中一片空白。
三棒落下,和尚問道:「施主方才在想什麼?」
劉景濁開口道:「不知道。」
和尚點點頭,「那就睡覺。」
不知道,不知道。
想著想著,青年人已經沉沉睡下。
片刻後,一夢忽來。
是和尚牽驢,青年在驢背,雙方都無言語。
也不知過去多久,總之千山萬水都在腳下,一路飛雪開道,無人阻攔。
直到夢中天明,和尚這才問了句:「誠意正心、道法自然,與你我對談,有什麼區別?」
青年搖了搖頭,「無甚區別。」
還是又問:「那何相同?」
青年脫口而出:「也無相同。」
和尚抬頭,「哦?」
青年笑著說道:「先不想能如何,看想不想。」
和尚笑著鬆開韁繩,輕聲道:「找到了嗎?」
青年說了句大話:「不找了,得道了。」
話音剛落,劉景濁猛地睜開眼睛。
人尚在驢背,驢卻在初雪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