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願意招募他們為佃戶,按照六四的租子來分。”
“六成是……”孫傳庭明知故問。
“六成中有三成是朝廷的,剩下三成裡,有兩成我們願意獻給府衙來安置其他災民,剩下一成便是成本,佃戶雖然只有四成,但我等可以分地十畝給他們。”
李貢生說到這裡,還不忘自我感動一番:
“十畝地,即便收成再差,只要勤奮,一年還是能分個六七石稻米的。”
“一個人種十畝地,種得過來嗎?”孫傳庭放下了酒杯,而李貢生還不自知的繼續說道:
“卯時起床耕種,酉時回家,六個時辰應該能種完的,況且如果種不完,他們家中還有妻子兒女,幫襯下,肯定可以種完。”
孫傳庭笑了,他自顧自端起酒壺給自己滿上,滿杯入腹後帶著一絲酒氣反問:
“李貢生您的意思是,一戶四口人,一年六七石稻米足夠了嗎?”
李貢生不自知,笑著繼續回應道:
“女人和孩子吃不了太多,一年六七石雖然勉強果腹,但農閒時女人可以養桑養蠶來織布,一年可以織個兩匹布,男主人也可以進城裡給人打打短工。”
“實在不行,閒暇時他們還可以上山打獵,反正朝廷已經免了上山狩獵的雜稅。”
“這樣一年下來,他們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添置新衣,來年時不時吃上肉味,何樂而不為呢?”
“成都府百萬男丁,有這麼多短工給他們打嗎?”孫傳庭沒有繼續笑了,僵著臉詢問。
“這就需要孫巡撫運籌帷幄了,朝廷不是以工代賑嗎?”李貢生反問,並隨之慷慨道:
“從縣裡到青城山的路,算起來有六十年沒修了,城裡的百姓前往青城山焚香多有不便,如果孫巡撫願意以工代賑來修葺這條路,那我願意出銀五百兩。”
“對對對,我等也願意!”
“我王氏願意出二百兩。”
“我張氏可以出三百兩。”
“我何氏家產不如各位,也願意出一百兩。”
“我……”
一時間,桌上計程車紳們紛紛“慷慨解囊”。
然而,大災之年,百姓連吃飯都成問題,又有幾個人願意去焚香?
說是為了百姓,實際上這條路是為了他們士紳修的。
朝廷出銀子,百姓出力氣,兩者修建的路,不是為了朝廷和百姓,反而是為了士紳……
這一桌子計程車紳豪強,為了賄賂孫傳庭可以拿出八九萬兩銀子,後續又拿出數萬石米麥,但到了以工代賑,解決民生的問題上,他們卻一個個的變得摳搜起來。
更別提,這條路還是為他們修建的。
如果不是為了他們修建,而是單純修給百姓,恐怕他們連這幾百兩銀子都捨不得出。
孫傳庭沒有回話,而是端起酒杯一口飲盡。
這個時候,前去傳菜的周幕僚也帶著幾十個端著飯菜的小廝返回。
只是他們端來的飯菜寒酸無比,每桌五六人,卻只有簡單的三菜一湯。
菜是簡單的炒白菜、炒瓜,還有一個炒雞蛋,湯是野菜湯。
就這樣的三菜一湯一上桌,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大災之年,這一葷兩素一湯,便是府衙能拿出的最好宴席了,請諸位見諒。”
周幕僚開口表示“歉意”,但誰又看不出來他的舉動是在譏諷。
面對譏諷,李貢生他們也不再偽裝了,他將手裡的酒杯重重叩在桌上,帶著幾分怒氣反諷:
“衙門要是沒了錢糧,可以和我們商量,我等家中雖然貧苦,但接濟接濟府衙還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