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將尚方劍插回劍鞘,並轉問幕僚,幕僚聞言,也只能回應道:
“三萬六千災民已經全數安排好,從貪官家中抄沒的錢糧合計是四萬三千四百餘兩,十九萬六千九百餘石。”
“按照朝廷以工代賑的標準,這些髒銀可以“以工代賑”這三萬六千災民八十餘天,糧秣可以僱傭災民一百七十餘天,合計約二百五十天,八個月左右。”
幕僚把事情都算了個清楚,但他還是道:
“只是這嘉定眼下,十七名官員只剩下一名掌事,我等走後,恐怕這名官員獨木難支……”
“向朝廷申請調撥錢糧,另外再請朝廷調撥官吏前來治理。”孫傳庭搶先回答,並將尚方劍放回了錦盒內。
“是……”幕僚先是應下,緊接著又詢問道:
“那巡撫,我等眼下解決了嘉定的事情,下一步應該前往何處?”
“前往何處?”孫傳庭眯了眯眼睛:
“嘉定都能遭遇大旱,成都府龍泉山東邊難道就能太平嗎?”
“派出塘騎,打探眉州、邛州、成都府各地情況,我要知道四川是簡單的川東大旱,還是一省全旱!”
“是……”幕僚硬著頭皮應下,他清楚,這次四川之行恐怕沒有那麼容易結束了……
“彭——”
“這個孫傳庭,殿下和萬歲讓他巡視旱情,他卻跑到嘉定殺官!”
在孫傳庭和幕僚議事的時候,成都府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衙門內卻傳來了嘈雜之聲。
時任四川布政使的劉餘佑、與時任四川按察使的潘士良身處書房,大發雷霆。
劉餘佑年過四旬,下頜留有一尺長鬚,面如白玉,坐在他對面的潘士良三十餘歲,身材比劉餘佑略微高大,但看得出文人氣十足。
二人同坐一堂,桌上濺了不少茶水,看得出剛才的聲音是他們其中一人拍桉而導致的。
“嘉定十七名官員,被他一口氣殺了十六人,他還要問罪士紳,賑濟災民。”
“這不是打你我的臉面嗎?”劉餘佑氣的鬍鬚顫抖,而潘士良聞言也面露難色:
“他這人從陝西殺到山西,又從山西殺到河南、湖廣、廣東,現在殺到四川來,誰能擋得住他?”
“嘉定確實有災民,這點母庸置疑,若是事情被捅上去,你我都逃不了干係。”
“哼!”劉餘佑冷哼道:“誰說那些災民是嘉定的?他們也可以是從敘州逃難而來的,不過是嘉定官員沒有來得及賑災罷了。”
“這件事情,衙門裡不知道,也不清楚,他孫傳庭要上疏參一本就參一本吧。”
“你我上面有顧閣老在,事情鬧大了,說不定是誰吃虧。”
“以為拿了萬歲的尚方劍就了不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幹嘛,他敢幹嘛!”
劉餘佑有底氣是正常的,他畢竟是一省布政使,官職從二品,與孫傳庭同階。
孫傳庭再大膽,殺殺正五品的府臺也就算了,不可能連他都敢殺。
更何況,川西眼下供應著雲南的軍糧,殺了他劉餘佑,到時候耽擱了軍糧,誰都承擔不起。
不過比較他,潘士良就有些顧慮了。
“眼下眉州和成都府龍泉山以東的六縣之地都有不小的旱情,恐怕孫傳庭會以此做藉口,叉手眉州和成都事宜。”
“更何況你別忘了,蜀王府捐出的百萬畝良田,眼下都被……”
話說三分滿,潘士良沒繼續說下去,但話說如此,卻已經讓劉餘佑有些顧慮在身上了。
他有些坐不住,起身走了走,繞了一個圈子後才停下腳步,對潘士良說道:
“蜀王府的捐地,御馬監下發之後,怎麼操作是百姓自己的事情,是賣是捐,也是他們的事情。”
“你我只管賦稅,要查也查不到我們頭上,反正士紳們把賦稅都交足了,孫傳庭也沒地方說去。”
“你別忘了,御馬監分的田地可不能買賣……”潘士良提醒了一句,但劉餘佑立馬回道:
“不能買賣,但是能租借,百姓想前往務工,不想種地,把田地租給別人種也不行?總不能讓田地荒廢在那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