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疏,是不想給萬歲和殿下難堪。”
大時庸坊內的一處宅院中,當身著道袍,坐在書房會廳主位的顧秉謙在得知內廷訊息的時候,他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在他面前,畢自嚴、李長庚、李若璉、崔應元、吳孟明等人坐在下方,但神情和心思都不在顧秉謙的話上。
在座的無不都是人精,手中的訊息和情報都不比顧秉謙差,金鉉的圖謀是什麼,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說白了,金鉉為什麼會直諫?
不可否認金鉉是直臣,也是諫臣,但即便是諫臣,直諫也是有目的的,不可能是為了提醒皇帝而死諫。
顧秉謙望著眼前的眾人,掃視一圈後繼續回到話上。
“金鉉是燕山派之中,最為親近皇帝和太子的人,而燕山派官員又都是殿下的門生。”
“他開口若是都死了,那事情就很明瞭了……”
顧秉謙的話說的還是有些揭不開,比較他,崔應元就沒有那麼擔憂了,直言道:
“金鉉雖說是萬歲的臣子,但也是殿下的人,萬歲若是不顧殿下顏面殺了金鉉,那過往所謂的兄友弟恭,也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若以往那些都是裝出來的,那萬歲就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了。”
“說不定燕山派官員會集體上疏,或者集體攻劾閹黨,把閹黨壓下去。”
“不止……”北鎮撫司的李若璉緊皺著眉頭說道:
“文官動亂,最多不過是廟堂混亂罷了,可金鉉若是被殺,真的應該注意的,應該是五軍都督府的態度。”
“南軍都督府和西軍都督府還好說,北軍都督府和上直都督府、東軍都督府、海軍都督府才是最大的變數。”
“滿桂、孫應元、曹文詔、周遇吉,還有上直都督府的孫守法、曹猛,海軍都督府的黃龍、黃蜚、李旦、顏思齊……”
“這些人和萬歲可沒有什麼關係,也沒有受惠過太大的恩情。”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不是殿下態度不明,恐怕他們早就黃袍加身了。”
“如果過往萬歲對殿下的兄友弟恭是裝出來的,那麼萬歲曾經對他們的承諾,實際上就等同是欺騙。”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群人可不會管殿下的態度了。”
“殿下雖然用兵如神,可一旦北方三軍都督府和南邊的海軍都督府從上到下都舉旗造反,先不提萬歲會不會將殿下下獄,僅憑皇城三衛和大漢將軍,以及錦衣衛和少量上直拱衛營這不到三萬的兵馬,如何對付北方三府的三十餘萬兵馬?”
“一旦戰敗,殿下哪怕被推上皇位,但動亂卻已經定下。”
“況且,以眼下的局勢,只需要南方爆發一場大案,殿下必然會南下,而殿下若是不在京城,三軍都督府皆反,那京城陷落不過是朝夕之間。”
“到時候以殿下的性格,必然不可能用南軍和西軍都督府來打一場內戰,最有可能的應該是殿下服軟,入主京城稱帝。”
“這麼一來、不僅不會動亂,對五軍都督府的武將們,也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李若璉的分析讓人心慌,但畢自嚴很快搖頭說道:
“萬歲若真的能偽裝八年的兄友弟恭,那以這樣的心計,必然不會將金鉉下獄,而是喝退後,安撫齊王和五軍都督府諸位都督的情緒。”
“萬歲若是真能做到如此……”
畢自嚴掃視了一眼眾人,沒說什麼話,但眾人卻也心知肚明。
如果朱由校真的能隱忍八年,然後做出這些安排,那其心計不比漢朝文、景二帝差。
朱由校有這樣的手段和心計?別說笑了……
金鉉的直諫裡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善用齊王”。
誠然朱由校手段還可以,但如果放在五千年泱泱華夏中,也不過是中庸之主罷了。
將泰昌元年的爛攤子收拾到如今這種“治世”地步的,不是他皇帝朱由校,而是齊王朱由檢。
也就是朱由檢一直宣傳皇帝如何如何,不斷地推功,百姓們才會覺得皇帝是聖君。
但凡百姓們和京官們一樣,知道了朱由校的真實面目後,恐怕只會對其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