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很暖和,燭架上三根巨大的蠟燭忽閃著燭火,照得房間裡亮堂堂的,卻又不怎麼刺眼。
曲桓山睜開眼睛,身下軟綿綿的,竟是久違的床榻。
“你醒了?”角落裡,一個有些尖尖的聲音。
曲桓山舉目看去。
認識。
熟人。
李進忠。
“我該叫你楚哥還是曲天師?”李進忠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手裡端著一個茶盅,揭開蓋子,輕輕吹了口氣。
“我該叫你李公公還是魏公公?”曲桓山沒回答,卻冷冷地問道。
他原來一直沒把李進忠當回事,可後來聽說宮裡王才人做主,復了這位李進忠入宮前的姓氏,又得朱由校賜了名。這位改名換姓的小太監從此平步青雲,不但把魏朝踢走,搭上了他心心念唸的客氏,如今就連內閣重臣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行個禮,稱一聲‘九千歲’。
已經不叫李進忠的李進忠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其實咱家更想聽你象以前一樣叫我一聲小兄弟,不過……”
曲桓山靜靜看著他。
“人前你還是稱咱家一聲‘九千歲’或者‘魏公公’吧。人後麼……”魏公公頓了頓:“你叫咱家小兄弟最好,若你不願叫,喊咱家魏忠賢也行。”
“魏忠賢……”反覆咀嚼著這個耳熟能詳甚至可以說在未來歷史書裡如雷貫耳的名字,曲桓山只覺得嘴裡有些發苦。若早知道李進忠便是此人,自己絕不會與他交往,更不會拜託王安赦了他。沒想到,魏忠賢禍亂朝綱的第一步,竟是自己給他鋪的路。
“我最後悔的便是託王安護著你……”曲桓山的嘴唇哆嗦著,鼻樑竟有些酸澀,不由唏噓起來:“若不是他……你如何……可最後……他竟……”
曲桓山說的斷斷續續,不甚清楚,可魏忠賢卻知道他在說什麼:“咱家當初只是想趕他走,可手下人曲解了咱家的意思……”
魏忠賢的聲音越來越低,雖然是辯解,但絲毫沒有底氣,畢竟王安是死了,死在被魏忠賢發配去的南海。殺他的人叫劉隨,正是魏忠賢的手下。
許久,兩人都沒再說話。
“為什麼救我?”既然現在身在魏忠賢旁邊,那個小太監所謂的掃帚柄想來便是被魏忠賢捏著。也是,滿朝文武都仰著魏忠賢的鼻息,更何況一個小太監。想想倒是合理,能讓王恭廠的人背叛飛羽的,朝堂上下,也就只有魏忠賢能夠做得到了。
“當年你不嫌咱家只是個典膳,和咱家親近,無論如何咱家都不能見死不救……”魏忠賢看著曲桓山一臉的不信,終是嘆了口氣:“況且飛羽作威作福慣了,常仗著自己為萬歲幹了件大事就迫著萬歲……”
曲桓山點了點頭,他知道南宮飛羽手裡握著的是朱由校的哪個把柄。
弒君殺父,在這個時代,不,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天大的罪名。
“萬歲說,只有曲天師能幫得了他。”魏忠賢輕輕地道。
朱由校是知道自己是天師的,能對付天師的只有天師。
不過,眼下自己的狀態……
“我還有些東西落在了飛羽的手裡,若沒有這些東西,恐怕我多半對付不了他……”曲桓山神情有些蕭瑟,他一點信心也沒有:“不過我此刻便得去找飛羽,他若是發現我不見了,我恐他會狗急跳牆,到了那時,一切便都晚了。”
說完,曲桓山掀開被子,就想下床。可兩腿剛一沾地,便是一軟,險些跌倒。
“倒是不急。咱家記得之前魏朝提起過,說傳言有個地方看得見卻進不去,似乎有什麼東西擋著,卻又瞧不到擋著的東西。聽到那個訊息,你便急了,要去那個地方。”魏忠賢急忙過來,扶住曲桓山坐下:“咱家便想既然飛羽天師和你一樣,都是天師,若是這訊息傳到他耳朵裡,他應該也是急著會去找的。倒還真是被咱家料中了,他還真走了。那地方偏僻,又是咱家瞎編的,估摸著他實在不太好找。就算他有天師手段,沒個幾十天,他也回不來。我已讓人留心他的行蹤,若是回來,必有線報。你且好好養著,等身體大好了再說。至於你的東西……”
魏忠賢朝桌子上努了努嘴。
曲桓山看去,戒指、護腕……自己當時身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鋪滿了一桌,就連那件飛行服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