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去就是兩個多小時。家裡的飯菜熱了涼,涼了熱。還不回來!我和母親站在門口巴望著。
父親終於回來了。依舊圈著褲腿;依舊提著鞋子。一去就不回來了!母親一邊張羅,一邊埋怨。
父親說,今晚酒店生意好,怕人家還要領貨,我就多呆了一會。
叫你坐車來去,你就是不聽,腳也劃開了。母親看見父親腳上在流血,又心疼;又生氣。
父親說,去是坐車去的,回來又不趕時間,浪費那冤枉錢幹什麼?你找張創可貼來,我貼貼就好了。
父親是個老黨員,在部隊幹過副排長。現在部門的主管經理都是年輕人,工資比他高。他從無怨言。有時母親提起,他總是說,他們年輕人行,懂電腦,都是他們在教我學。
趙麗芳偶爾去倉庫,看見父親戴著老花眼坐在電腦前像在捉蟲。見了她還不好意思。她心裡特感慨:在這世上成千上萬的普通人中,我的父親無疑是最樸實的一個。但他樸實無華的品質卻又是如此的高貴,以致比起任何一個英雄人物來都毫不遜色。
要是電話那頭是我,我就不相信你想不出什麼辦法?父親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趙麗芳浮躁的心氣平靜下來。一會那位外地口音的老人又打電話進來,她耐心地跟他說,您不要著急。您仔細看看電話上的CALL機號碼,把它告訴我好嗎?
好好好!一會老人把CALL機號碼報了過來,趙麗芳一一地排查,很快就找到了CALL出的分機。
老人的電話終於接通了。謝謝,謝謝你!
您不用謝我,您要謝就謝我的父親。趙麗芳在心裡說,他的名字叫趙光榮。
下班時,張澤偉在通道口的保安崗亭等她。這個陽光帥氣的郵局小夥,硬生生地把另一個白馬王子擠了下去,佔據了趙麗芳心中最甜蜜的位置。現在再看到宋博,趙麗芳已經是心若止水。試圖回味一下當初的感覺,卻覓尋不見蹤影。就連曾經讓她一見就心跳的那份矜持,現在看來也只是讓人生厭的拿作。
有一次遇見宋博跟一個女性在逛街,看親密程度應該是他的另一半。但趙麗芳多看了幾眼都沒法確定。可能是宋博顯小的緣故,這個她看上去比宋博年齡要大,怎麼看都更像是他的姐姐。他們今後會幸福嗎?
趙麗芳常想:假如當年沒有選擇香水星河酒店;假如在文化假日的實習半途而廢;假如那天沒有去郵局郵寄詩稿;自己與澤偉可能就要錯過了。謝謝你,澤偉!是你治癒了我的病。你是我的靈丹妙藥。
比起趙麗芳和張亮來,蔡琳還只能算是一個新兵。她剛入職不久,在銷售部工作。中專畢業後,學美術的她本可以服從分配,到一個更穩定的工作單位去。但跟著感覺走,憑一腔的熱情,她選擇了香水星河酒店。
也是在這一夜,她也遇到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兩週前,一個客人要在香水星河酒店預訂了二十六桌的小孩十歲生日宴會,前提是宴會上要有一架鋼琴供小孩演奏。蔡琳與一個同學聯絡,她知道他家裡有一架鋼琴。同學也很爽快地答應了。下午蔡琳去到同學家,做次日搬運鋼琴的準備工作。誰知一看,便傻了眼。原來人家是一臺三角鋼琴,重達一千多公斤。而且是住在四樓。當初上樓是用吊車吊上去的,現在即便再用吊車吊下來,也不可能吊得上酒店三樓的宴會廳。
蔡琳只得重新去尋找鋼琴。這時候行動電話還很稀有,家庭座機電話也不很普及,辦事主要是靠兩條腿。一直跑到晚上十點,鋼琴依舊沒有著落。明天就是宴會日,蔡琳心急如焚,急得只差哭鼻子。
如果是吃苦受累能解決問題,再苦再累她也是不怕的。
那一次也是一個週末,客人有幾十桌的宴會在酒店舉行,但典禮儀式在家裡舉行。客人要求酒店提供的攝像服務延伸到他家裡去。對這種額外的服務蔡琳是可以拒絕的,但她滿口答應了。
那天的攝影過程特別長,從上午八點到下午兩點,六個小時,身材單薄的她扛著幾十斤重的攝像機,為客人錄製了慶典宴會的全過程。客人塞給她一個紅包,表示自己的謝意。被她謝絕了。
可今天這個事偏偏不是吃苦受累就能夠解決的。到了晚上十點左右,一個熟人告訴她,藝校教音樂的高老師家裡有一架鋼琴,就看人家借不借。晚上十點多鐘,冒著嗖嗖的寒風,提著一袋水果,蔡琳冒昧地敲開了高老師的門。
搞音樂的人都知道,樂器就如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哪有肯隨便借人的。何況上下搬動,磕磕碰碰,容易損壞器件,影響音準。望著跟自己女兒一般大小,說得可憐巴巴的蔡琳,高老師動了惻隱之心。
他說,你這麼小的年紀,又這麼晚了,還在為工作上的事奔走,你的這份責任心確實叫人感動。我的女兒跟你一般大,還在我們懷裡撒嬌。為了支援你的工作,我同意把鋼琴借給你。你明天上午派人來搬吧。向高老師千恩萬謝時,蔡琳強忍了一天的淚水差點掉了下來。
回家的路上,風越發的盛了。沒來由不知怎麼想起了高爾基的《海燕》。蔡琳突然感覺精神一振,心中也好像有了一股豪氣。
在這段日子裡,高揚也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楊宇佳告訴他,對於他們兩人的關係,她家裡不是很滿意,嫌高揚家庭條件太差。這訊息讓高揚坐臥不安,不知如何應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