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這一句話,猝不及防地闖進秋舫的耳朵裡,讓少年微微一愣,旋即嘴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他無奈道:「我是否記得可不重要,你記得才算重要。」
眾所周知,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易是秋舫若助阿魚脫困,在十年之內,阿魚答應可以不殺他,不過他倆的實力差距太過巨大,秋舫記得此事並不打緊,他總不能提著自己的頭去送命不是,反倒是阿魚是否將此事記在腦海裡,倒顯得極其重要了,畢竟這一段奪命的關係裡,阿魚才佔據著絕對的主動權。
阿魚聞言,沉默了一陣,她原本生得靡顏膩理的臉頰隱身在濃郁的黑氣之中,旁人瞧不真切她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不過在秋舫想來,大概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豔吧。
不過令秋舫有些意外的是,阿魚再度開口時的語氣,多了幾分高亢,似笑了,又非笑,如同寒冬臘月的肅殺裡帶了兩分臘梅的清香,絕望裡又透出幾許希望的期許。
「好好活著,十年後,我,親手取命。」
阿魚的話音一落,眾人的臉上竟變得似笑非笑起來,尤其是何望舒一邊壞笑著,一邊意味深長地回過頭來看了秋舫一眼,單單是看秋舫倒還好說,他的目光順勢落在了傅芷身上,好像在說:「你快瞧瞧。」
傅芷愣愣地看了何望舒一眼,卻並未將目光移到秋舫身上,只是口中唸唸有詞:「小師兄可不得好好活著。」
秋舫倒也聽不出傅芷這話語之中究竟藏著幾層心思,只好裝作未曾聽到過,朝著阿魚拱手道:「十年後,再會。」
雖然阿魚身上的秘密令少年郎十分好奇,但他也知道,每一次與阿魚見面,隨之而來的一定還有事端,如此一來,倒不如不見,自己認真查案,認真修行,好好準備十年後的取命之約才是真理。
阿魚的話語本就不多,除開這幾句之外,似乎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與秋舫交代了,等到秋舫的話音一落,黑氣騰挪,這半人半妖的女子似乎轉過了身,萌生了去意。
「那各位,我們可要走了。」
金面黑衣人笑道,此番,似乎是以他的勝利而告終。
周宗的陽謀雖然未能完全執行下去,但他也絕非輸家,加之秋舫已經開口,阿魚這樣的高手也已現身,自己更是沒有任何阻攔的必要了。
念及此處,他才淡然笑道:「閣下若是不著急,在下還有一事相問,答與不答,全憑閣下。」
周宗的話說得頗為玩味,似乎只想問出這個問題,並不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金面黑衣人沉吟片刻,他同樣猜不到周宗想要問的究竟是何事,只好沉聲道:「周掌門請講」。
「沉浮於際,為何有的人,總是放不下過去的事呢。」
周宗喃喃說道,臉上緊跟著出現了一抹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神色,有喟嘆,有無奈,還有一絲猜不透的深邃。
金面黑衣人卻想也不想地笑了起來,好像此事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麼大事要事,只是顧左右而言他道:「周掌門往後要遇見的,還很多,不過以周掌門的本事,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也不懼。」
這一句話聽似無意,卻道盡了未來的基調,周宗難得地面露苦澀,輕輕點了點頭,再次拱手施了一禮。
金面黑衣人見狀,也不再多糾纏不清,只是與阿魚對視一眼,轉眼間,二人便化作一道虹光,騰空而去。
二人走後,此處的外人便只有風政一人,他對周宗與金面黑衣人的一問一答頗為疑惑,但他知道此事不是自己問了便能夠得到答案的事,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周掌門,多謝。」
「風宗主言重了,我門中弟子先前叨擾,還請寬恕則個。」
周宗同樣是淡
然笑道,有了屠妖大會一事,東極門與墨宗之間的嫌隙加深,雖然雙方互相視作仇敵,但此時此刻還遠未到撕破臉皮的時候,面子上的功夫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倒也不必在意誰伏了首,誰又做了低,周宗並非是一個在乎虛名之人。
提起屠妖大會的事,風政的臉色自然轉冷,但周宗的言辭懇切,給足了自己面子,他自然不可發作,只好拱了拱手,一言不發地化作黑光,御空離去。
頭上天色,越發地黑了起來,明月升到穹頂,半隱在雲層之中,月色變得若隱若現,四處陰森森的,風吹草動,也自心涼。
外人悉數離去,一切自然又歸於了平靜,周宗不發一言,眾人便也不敢開口,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尤其是傅芷在此處顯得頗為怪異,只好有些無主地看了看秋舫,秋舫同樣將目光投了過來,關懷的神色落在傅芷眼中,心底裡生出了幾分柔軟。
「小丫頭片子,你怎麼在這?」
何望舒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他似笑非笑地朝著傅芷走了過來,隱隱有著興師問罪的姿態。
誰料秋舫卻往前跨出了一步,輕而易舉地將傅芷與何望舒隔開,低著頭愧疚道:「是弟子的緣故。」
「哦?你說說看。」
何望舒「啪」地一聲甩開玉骨折扇,輕輕搖曳,笑得愜意。
「小師妹是送...送些吃食給弟子。」
秋舫有些遲疑地答道,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說謊騙何望舒,但受限於晏青雲一貫的教導,心中總歸還有些別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