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歸玩鬧,秋舫對於風隨星主動來解開姐弟心結的舉動有些惋惜,可惜今晚在此站著的,並不是真的風隨雲。
真的風隨雲是個一張嘴便真話一半假話一半的人,風隨星對此自然瞭如指掌,見吳秋舫答應得爽快,將信將疑地瞧了他一眼,似乎還在擔憂這只是敷衍自己。
可後院裡突如其來的一聲轟鳴卻讓風隨星把她的擔憂拋在腦後。
“父親?”
風隨星訝異地問道,話音一落便瞧向秋舫。
二人面面相覷,秋舫剛想搭話,便又聽後院傳來一聲怒喝:“來者何人!”
秋舫不猜便知這一嗓子是風政吼出來的,看來這墨宗也不見得太平。
“父親的聲音,快去瞧瞧。”
聽見風政的呵斥,風隨星面露憂慮,能在墨宗裡與風政對峙之人,少說也是第二類人來臨,若大打出手,墨宗的弟子們怕是沒人能睡個安生。吳秋舫對此更是感同身受,畢竟前些日子東極門才上演了一出同樣的大戲。
“想是東極門的賊子。”風隨星腦子裡掠過吳秋舫的面容,咬牙切齒地說道。也難怪,十八年前的大戰裡,許多曾經稱霸一時的大家族都銷聲匿跡,現如今在洛城之中能與墨宗掰掰手腕的也就東極門一家了,換了那些僅存的小門小派,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墨宗禁地造次。
吳秋舫哪知道這一轉眼的功夫裡,風隨星已經在腦海裡將東極門扒皮一次了。少年突然扭頭朝著風隨星望了一眼,心中生出一計來。
“姐姐,一會人多,你堂堂一個大小姐穿成這般怕是不太雅緻。”
此刻靈鳥已經探到風隨雲起身離屋,這時候放任風隨星和自己趕去後院,必然上演一出李逵戰李鬼的戲碼。好在風隨星這一身黑紗羅衣難登大雅之堂,給了吳秋舫一個支開她的藉口。
風隨星聞言低頭打量自己一番,心想吳秋舫所說也不無道理,竟片刻不肯耽誤地往自己院中飛奔而去。
見風隨星走遠,吳秋舫一個閃身便又轉入林蔭道旁的密林中,吐出在胸口憋了半晌的悶氣,趁著夜色將身子換回王谷芽來。
“我瞧你扯起謊來是越來越熟練了。”
四下無人,黑鳥又是一躍而起,落在樹枝上,一邊向外打著望,一邊朝少年笑道。
秋舫聞言愣了愣神,這幾日迫於生計,自己不得不說或做出這些虛虛假假的事來。好在自己只是小道長,不是個小和尚,否則師父就得拿著禪杖教訓自己出家人不可打誑語了。
“師叔,我們也瞧瞧去?”秋舫不去理會何望舒的玩笑,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吳秋舫多少也摸到何望舒的脈門,只要不去與他相爭,他再多玩鬧都得爛在肚子裡。
見秋舫不答自己的招惹,何望舒意興闌珊道:“瞧瞧就瞧瞧吧,只是我們躲遠些,讓鳥去探頭便成。依我看,過一會這後院裡一定高手如雲,若是有個閃失,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當何望舒有一日不再自賣自誇,那說明此事確實連一成把握都沒有。吳秋舫對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再明白不過,讓他以身試險斷是不敢,只得應允何望舒的提議,手指一晃,支使著靈鳥追去。
黑鳥見狀,又在空中撲騰幾下,轉過鳥身,如一縷青煙般朝著後院急速射去,這看好戲的事,何望舒當然不甘落於人後。
秋舫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十師叔和九師叔當真是兩個極端,一個生怕天下事擾了他的劍心,一個生怕天下事漏了他的戲份。
這後院正中的枯樹比起前日,似乎更大了幾分,若是沒有兩三個成年男子的環抱,還真量不出它有幾尺幾寬。
後院外圍站著幾道黑袍人影,想是墨宗的各位墨使們。
今夜這場戲的主角卻在院中。
枯樹的前後分別立著兩道人影,一箇中年男子黑袍加身,披散著烏黑長髮,鬢間已染白霜,臉頰隱約可見有些細紋,但平視前方的雙眸卻英氣逼人,像兩柄匕首牢牢指向枯樹後邊的另外一人。
“想必此人便是風政了。”秋舫心中想到,他此刻離得很遠,全憑那隻靈鳥掛在牆頭悄悄往裡張望。
而另一道人影也是一襲黑色布衣,身材不見得壯碩,但也說不上瘦小,似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臉上帶著金色面罩,在皎皎明月之下熠熠生輝。讓秋舫詫異的是,這人絲毫不掩飾自己強悍的修為,洶洶氣勢壓迫十足,彷彿一出手便要毀滅一方天地。剛剛趕到的風隨星僅僅多瞧上了幾眼便覺得喉嚨發澀,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個人,好強!”
秋舫心中嘆道,他見識過黑影與周宗鬥法,知道這些站在世界巔峰的人有多大的本事,甚至隱約間覺得此人更強於風政。
此刻,何望舒的黑鳥也往靈鳥身邊湊了一湊,竟使著秋舫不曾聽過的正經語氣道:“小心點,此人,已算半個第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