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轉身,大概是料到這女子想問些什麼,便是搶先說了一句:“小姐安排了些細碎雜活。”
秋舫的話顯然不是紅月想要的答案,但好歹是在這深門大院裡待了不少年生的婢女,見秋舫不說也不去追問,只是露出一個“哦”的嘴型,便悻悻而歸。
見她走開,秋舫舒了口氣,抬眼掃了一圈周遭的花草樹木和人群,微微撇嘴,有一絲煩躁浮上心頭。
這少年郎總歸是厭惡這墨宗的。他在心中默唸道,這光天化日裡人多眼雜,也不便隨處走動,真去幹些粗活累活,倒像是真成了墨宗的下人了。
旁人見吳秋舫站在那裡不動,還當他在那裡偷懶耍滑,一個面相不太好瞧的女子快步走來,頤指氣使道:“小姐不是讓你做些雜活麼,怎麼還不去呢?”
這話一出,少年郎心中更是生出一抹惱怒,這風隨星的院子雖然不大,看來裡邊裝著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九清姑娘在時倒還收斂,這不在了反倒淨成了些牛鬼蛇神。
但寄人籬下,他也不便爭辯,只是冷然答了一句:“小姐說晚點再去。”
那女子覺得吳秋舫是個新人,便想拿捏姿態,裝腔作勢地訓戒一二。誰知道這少年郎不吃這套,只是冷冷的一句話將她拋在一旁。
“得了小姐召見,你以為就成貼心之人了?”那女子仍然喋喋不休。
起初吳秋舫還以為這其貌不揚的女子只是想裝裝樣子,瞧這話裡的醋味,更像是嫉妒他得到小姐的召見,心中不免暗罵一句這奇奇怪怪的墨宗。
“姐姐何出此言?”秋舫也不認慫,他本也沒打算在這裡和人打成一片,縱然不能相安無事,但也不想受人指摘。
那女子一聽這話,多少也猜得吳秋舫並未記住她的名字,心中不滿之意更甚,冷哼一句道:“新來的卻沒個新來的規矩。”
這話落到秋舫的耳朵裡,他理也不理,燕雀尚不知鴻鵠之志,這些下人的眼中永遠也不過是誰又得了主人恩寵,誰又與主人多說了兩句話。
秋舫心中暗歎一聲,與這些胸無大志的下人爭吵絕非上策,也毫無意義,便是要兀自走開。
“我姐這院子裡真是藏龍臥虎呢。”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院門外響起。
秋舫聽過這個聲音,雖然沒有放出意念去探查,但也知道來人正是風隨星的弟弟,風隨雲。
“見過小少爺。”
方才拿腔作調的女子見風隨雲來了,忙不迭地跑上前去道歉。
風隨雲也不拿正眼去瞧那女子,而是徑直向著秋舫走來,臨近少年郎身前時才緩緩頓住腳步,一雙眸子上下游離,細細打量起來。
“姐姐院裡怎還多出個男丁?”
風隨雲對自己姐姐的性子瞭若指掌,她除了那喜歡的男子之外,平常可是男丁勿近的模樣,因此對吳秋舫的存在頗為驚詫。
雖然秋舫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得恭恭敬敬回上一句:“回稟少爺,小姐院子裡有時需幹些粗活,所以把我喚了過來。”
話音落下,風隨雲沒有搭話,反倒是又往秋舫逼近一步,伸出右手手指靠在少年郎的下巴尖上,微微往上一抬。
吳秋舫的頭讓風隨雲的手指墊著,隨著那力道往上抬了一抬,雙眼對上風隨雲那奇怪的眸子,只是微微皺了皺鼻子,沒有說話,也沒有躲閃。
又過片刻,風隨雲才邪魅一笑:“你們倒是會挑,這麼俊的小夥都送到我姐這裡來了。”
吳秋舫也不知是不是聽錯了,總覺得風隨雲這段話說得酸不溜秋的。
在場之人卻是屏聲靜氣不敢搭話,瞧他們的眼神裡,看這風隨雲比看風隨星時,更多了幾分懼意。
“有事找我?”
樹屋的窗戶被人猛地一把推開,風隨星探出半個腦袋,臉色帶著些許不耐煩。
見風隨星露面,風隨雲悻悻地收起自己的手指。抬著頭問道:“當弟弟的不能來探望一下姐姐麼?”
風隨星從窗戶後面露出上半截身子來,倚著窗子抱臂而立,當著諸多下人的面,也不留給風隨雲任何情面,冷喝一聲。
“不能!”
風隨雲倒也不放在心上,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姐姐的脾氣,訕訕地賠一個笑臉道:“姐姐還在生氣呢,要不讓弟弟上來賠罪?”
話音落下,他便揮了揮摺扇,指了指登臨樹屋的木梯。
“有什麼事你就在下邊說吧。”風隨星白了他一眼,手邊不知幾時又多出一個碧玉玲瓏的小茶杯來,裡面的茶水早被她一飲而盡,只是捏著手中把玩。
這屋子,風隨雲一時半會是進不去了。他眼底的惱意稍縱即逝,卻被斜睨著眼偷瞧的吳秋舫抓了個正著。
“你們,都先下去。”風隨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雙掌一忖,連忙喝退諸多下人。
雖然是在小姐的院子裡,眾人也都是隸屬於小姐的下人,但這小少爺的一句話,大家也都不敢違抗,只得異口同聲地應了句“是”,便各自放下手中物事,快步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