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珺祺低哼一聲,他一貫厭煩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並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而是轉眼望向鋪得更開的墨海,專注地尋找骨魔使的蹤跡。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了東極門的大局,他們隱忍十八載,即使血早已乾涸,但恨卻不會消弭。既然墨宗再次踐踏這道底線,那必然要有人付出血的代價。
恨因殺戮而起,必靠殺戮來滅。
墨海延綿不絕,光是憑藉神識查探,已難以感知到骨魔使的氣息,熊珺祺眉頭緊鎖,有些犯難。
可當真犯難?
狡兔尚有三窟,你骨魔使既要在墨海之中當個縮頭烏龜,那我便毀去你的墨海。
任你流泉遍山野,我自倚劍斬塵沙。
熊珺祺眼中迸出精光,手中一動,秋風再被劍勢揚起。他修劍數十載,從不拘泥於哪一招哪一式,要出劍,必是最好用的一劍。
此時不遠處的山林裡,有一人正在吟詩,其聲清揚婉轉,似半夢半醒,似把酒談笑,徐徐而來。
“劍決浮雲起,憑欄凌桂秋。”
已經結束戰鬥的吳秋舫有自知之明,以他低微的道行加入不了這樣的戰局,只得靠樹歇息,他知道那是何望舒的聲音。
借其詩意,熊珺祺腳踏浮雲,自天上洩下,漫天劍氣如狂風驟雨,帶起一陣颶風,颳得道旁巨樹無不折腰。
骨魔使的聲音亦從墨海中傳來:“欺人太甚!真當墨宗皆是宵小之輩否?”
話音一落,墨海中有千泉湧起,爆射而出。但熊珺祺並不理會,劍氣圍繞周身,劍中有人,人中有劍,劍勢飛流直下三千尺,沒有半點退讓。
頃刻之間,無數墨泉裹住熊珺祺與他的一劍,瞬息過後,又突然炸裂,墨雨如注,散作滿天星辰,卻傷不了何望舒分毫。
骨魔使發出驚怒的厲嘯,在雨中迴盪。
奇!太奇!
骨魔使心有不甘,明明同在一個境界,但此刻竟只能被動防禦。而那蘆戌道人見對方誌不在自己,當然不會拼死去攔,大有隔山觀虎鬥的意圖。畢竟他眼前這一劍,已隱隱有了第三類人巔峰的氣勢。
葉綾雪離得很遠,卻不妨礙她將這場大戰一覽無餘。
“這一劍,倒還不錯。”她的聲音大了一些,調門也高亢了不少。
“哦?哪裡不錯。”葉雲側目,悄然望著葉綾雪。
“劍勢如人,凌厲至極。”
“不夠,還不夠,仔細看。”
葉雲哈哈大笑,他清楚,此刻,還遠遠不是結束的時候。
墨宗能在洛城有如此勢力,骨魔使功不可沒,若沒點真本事,他也不可能縱橫人間數十年還安然無恙。
“滅式!”
他聲如洪鐘,綿綿秋雨也為之一顫。
墨海突聚成一隻狼頭,長開血盆大口,長嘯著沖天而起,石道像紙片一樣被其攪碎,亂濺開來,兩旁樹木裂響不絕。
熊珺祺的利劍重重地斬在狼頭之上,但那狼頭已具實體,火光四濺,二者各自退開。但狼頭又猛然轉身,再張大口,勢要吞滅熊珺祺的神魂。
熊珺祺心中凜然,再迎面祭出一劍,這一劍劈碎狼頭,墨汁再次在空中飛舞,但卻舞成一隻只尖嘴黑鳥,其喙狹長如匕,從熊珺祺的四面八方刺來。
熊珺祺很快,不僅劍快,人也極快。
但黑鳥成群,振翅疾飛,如同千萬把匕首逼來,熊珺祺側身,舞劍,險象環生。
一群黑鳥欺近熊珺祺身畔,再次爆碎,每滴墨化作針,以更疾、更密的勢頭刺來。
劍花輪轉,熊珺祺冒著針雨撕開一道口子,爆射到遠處,一身黑袍同樣被針雨扎破,滲出鮮血。
“想逃?愚蠢!”
骨魔使的聲音再度響起,但比之剛才的口氣,似乎勝券在握。
吳秋舫瞪大雙目,心中暗叫不好,針雨聲勢浩大,如吞狼驅虎,蘊藏著恐怖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