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你可不是如此。”
“二十年後,我才悟透。”
“悟透?哈哈哈哈哈哈。”那聲音突然狂笑了起來,淒厲的笑聲在空中悠悠迴盪,餘音繞上了山樑。笑到最後,竟有些悲愴。
“我,你救不了,永遠也救不了。”空中又響起一聲,落進道人的耳中,卻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涼透了他的心。
“若不能救你,那我便殺了你。省得你再為禍多端。”道人突然暴怒,一抖拂塵,大聲喊道,眼神中滲出了狠意。
“好啊好,你果然還是更喜歡殺人。說來也巧,我做人的時候,醫術如神,救死扶傷怡然自得。如今成了妖,才知道殺人的感覺是這般好。可惜了這些年大家都怕了,不敢來這妖域,讓我無人可殺。但要不還得說這世間就你對我很好,知道我手癢,今日裡主動送上門來讓我過過癮。”
話音一落,那陣黑風起得更大,一時之間飛沙走石,塵埃漫天,空中幾個驚雷響起,直直劈在地上,隱約間有鬼哭狼嚎之音環繞周遭,四面的妖魔無不失色,心想著一觸即發的大戰怕是要毀天滅地,趕忙拔腿開跑,溜之大吉。
那黑風過處,露出一道修長的人影,道人細看過去,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懸在空中,他面若冠玉,不過十來歲的少年模樣,眼中神采奕奕,身上穿著潔白而簡單的衣袍,繞是在這荒蕪之地浸淫多年,仍顯得一塵不染。他站在空中微微扭了扭脖子,嘴角掛著邪魅的笑容,與他純良的外貌顯得格格不入。
這人便一邊笑著,一邊饒有興致地盯著道人,像是盯著盤中的飯菜。
過了半晌,他才說到:“凡人就是勝不過歲月,老二,你老了,老了不少。”
“你我終要如此?”道人瞪著雙目,眼中滿是悲憤,他臉上的肌肉顫抖著,看著這十多歲的少年,嚥了口唾沫,絲毫不顧自己正答非所問。
“哈哈,我只不過如你所願而已。”這少年有幾分頑劣地擊了下掌,身子也跟著躍動了一下,笑意更漸濃厚。
“好,那我今天要為你的血債畫上句號。”道人冷言厲色地盯著空中的少年,在他這墮入妖道的師兄面前,平日裡的修身養性似乎都成了浮雲,一星半點也記不上心頭。
“血債?”他的笑更加肆虐,旋即大叫道,“我棄善入妖,耗盡心血,你晏青雲也敢妄說句號?”
話音一落,他又展開雙臂,手掌之中開始匯聚起一團黑氣。
晏青雲見狀也不甘示弱,只是一聲冷哼,不去與他爭辯,手中並做劍指,斜下指著,那勢頭,一張張符咒便是呼之欲出。
“當世第一殺手,能殺得掉我這大妖麼?死老頭坐下的二弟子,又能殺得掉我這大弟子麼?”少年惡狠狠地望著空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遠處的某個人說,更像是對著眼前的晏青雲說。
晏青雲依舊不答,見四方妖氣源源不斷匯聚到他那師兄手中,他心中怒氣更甚,他是怒這師兄決一死戰的篤定,更是怒自己無力將他救出深淵。
怒氣攻心,心中甚急,道人當即振著嗓子一聲大喝:“巫馬朔,你我緣盡於此!”說罷,面前突然浮現出那柄桃木小劍來,憑空一道青光劃下,那小小木劍一分為二,斷作兩截。
“好,好好!”那叫做巫馬朔的男子眼中出現一絲稍縱即逝的悲憤,臉上卻是生硬地一笑,竟連連叫好。
隨之他表情又變,冷顏橫眉地掃了一圈天地,手中黑光大盛,也大叫道:“晏青雲,你以為耍耍嘴皮子,說上幾句大道理就能救人。呸,殺人易,救人難,師兄今天再教你一件事!”
說罷,他手中風起雲湧,好似造出一方宇宙,漫天蓋地的黑風在那宇宙中呼嘯而出,地上塵埃沙石紛紛揚起,妖神之力瞬間吞噬了這片天地。
道人也還以顏色,左手右手雙管齊下,各自作符,那左手雙指擎天,是一張鎮天符;那右手雙指點地,是一張囚地符,兩張符咒正與當年徵侯山上大戰之符如出一轍,一天一地,一剛一烈,誓要把這妖域攪得天翻地覆。
巫馬朔見了此符,眼中精光迸射而出,他成妖之前乃是玄明子座下大弟子,對這兩道符再熟悉不過。今日能與這師弟一戰,他心中大喜大悲,只覺得胸腔裡妖血翻滾,手中黑光炸裂開來,又在空中散作無數黑球,塞滿了天地。
晏青雲也不懼怕,雙腳一跺,那兩道符威力突顯,自天穹向下墜了一條條金色瀑布,金光漫布天際,像一雙巨手拍下,而本就皸裂的大地之中,每條裂縫也是溢位金光,像一張地網自下而上收去。
“死老頭一輩子都是斬妖除魔,裝得是正義凜然,我今天倒要讓他瞧瞧,狗屁的懸壺濟世,成妖入魔才是救世之道。”巫馬朔又是一聲怪叫,無數黑球如同驚雷般炸開。
頓時,黑光金光攪在一起,衝破天地,就連烏壓壓的黑雲也被撕開一道道口子。
“執迷不悟!”晏青雲一聲長嘯,身子爆射而出,直向那光幕裡去。
巫馬朔也是一陣狂笑,整個身子化作一團黑霧,只依稀看得見一顆頭顱,也衝向那光幕中去,原本俊逸清秀的臉頰變得扭曲和興奮。
興是兩人在光幕中各出殺招,不知是情慾糾葛的碰撞,還是各執一詞的狂怒,只聽得一聲巨響在空中蔓延開來,驚了整片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