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魏子問道:“煞願是個啥玩意兒?”
少女輕聲說道:“譬如你恨某人入骨,就許願他喝水嗆死,出門被馬撞死,過橋掉下水淹死,這便是煞願。”
唐魏子聽了嘖嘖稱奇,張熬夜盯著那寫著太歲誥文的燈籠,對徐應問道:“那這太歲廟若非三教正神,難道不算淫祠嗎?”
徐應嘆了口氣,“說是拿一帝二王三教,人世間哪個老百姓不會會念叨?但這天下那麼大,儒家讀書人也就東周列國最多,天下東周南海西海北海那麼大的人間,不知道多少苦日子的老百姓,三教九流哪兒管得過來啊?甚至別說管了,我們鄉里那些什麼太歲廟、槐髒洞、病師廟之類的鄉野淫祠,銀子管夠有的是和尚道士過去誦經打醮的呢。”
孫甘露突然說道:“對了,熬夜兄,那面銅鑼上寫的什麼?”
張熬夜沒說話,把那面鏽跡斑駁的銅鑼遞了過去。孫甘露接過銅鑼,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種文字。”
張熬夜剛要點頭的功夫,突然頓了一頓,孫甘露抬頭望著他,只見少年訕訕笑道,“可惜了,我還指望你認得這狗刨一樣的文字呢。”
少年面上平靜,心裡卻翻起驚濤駭浪。在他心間,方才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張小施主,她在撒謊,別聽她的。”
張熬夜持槍而立,視線不經意地往四周掃去。
“別看了,小僧進不來,靠你手上那串佛珠和你說話呢。”
“臭施主,我長話短說了,你們這會兒和鏢隊所有人都在夢裡,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全是假的,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認真聽好了,醒不醒得來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這村子附近有搖燈教那幫妖人,可能早就佈設好了禁制等你們睡著了便拉著你們進那眠王大夢裡了。可惜小僧疏忽發現得晚了,現在你們都睡進去了,只有你們自己想辦法醒過來了,不過可惜眠王大夢是太歲這等魔神的化外夢境,小僧作為佛門中人有佛家氣運加身沒進去過,所以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出來。”
“至於這太歲,也被叫做眠王。搖燈教、幄教、眠王殿和太歲廟這幾個遊神教便都是拜祂的,不過各有不同,也彼此相爭相殺,反正小僧看來這群信遊神的邪異腦子都不太正常。你們前面看到的打更人便是搖燈教的。”
“……至於搖燈教這群人,他們幾乎全是瞎子,眼珠子都摳下來獻給太歲了,以此作為交換,來獲得能夠自由進出太歲夢境的神通,不過你只要知道現在你們都在那眠王大夢裡。只要是夢,不管發生什麼,哪怕看著再真,那就都是假的。你們得抓緊時間,時間久了可就醒不來了。”
“小僧看不到你們的夢,但能透過這佛珠聽到你們說話,這孫小施主剛剛能念搖燈教的燈籠上的誥文,是不是?但她卻說不認得搖燈教銅鑼上的眠文,那麼她露餡了,她是假的。因為搖燈教的誥文,也是用眠文寫的,不信的話你再仔細看看。”
張熬夜不動聲色地接過燈籠,悄悄走到祠堂院子門外,將那寫滿誥文的燈籠提進了仔細端詳。
在張熬夜的注視之下,那燈籠油紙上一筆一畫寫滿的他極為熟悉的北海小篆,在燭光的映照下似乎一點點活了起來,先是歪歪扭扭地開始變形,緊接著帶著詭異的扭曲和顫動,最後變成了和那銅鑼上一樣畸形扭曲的陌生符號。
張熬夜忍住心中的撼動,壓著嗓子用極低的聲音道:“你說得對,燈籠上的誥文變了。那孫姑娘是假的?搖燈教扮的嗎?我該怎麼做?要殺了她麼?”
胖和尚的聲音在張熬夜心間響起,“這其實小僧也不知道喔,可能是搖燈教扮的,也可能是眠王大夢裡編織的幻象,但孫小施主此刻也在你旁邊的乾草垛上睡著,如果你接下來在哪裡碰到另一個孫小施主,那麼這個就是假的。但這些搖燈教的,進了眠王大夢裡似乎有很大神通,現實裡除了一小撮有些地位的,其他都是瞎子,討個飯都費勁。”
張熬夜想象了一下兩個孫甘露在自己面前的場面,“……那有沒有可能這個孫甘露是真的?”
胖和尚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有這個可能,但那就更糟了。如果她是真的,那這說明這位孫小施主一開始就是搖燈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