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和尚的話語像那一道道驚雷落在張熬夜心間。
張熬夜輕聲道:“鏢隊的人馬都不見了,徐鏢頭跟那搖燈教的打更人也一起消失了,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搖燈教拉你們進眠王大夢必定是有所圖謀,雖然小僧還不知道這群瘋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太歲的夢境裡和現實看著或許相似,但根據師父和師兄們的說法,那一隅天地本就建立在天外那存在無邊無際的混沌之中,舍悟離迷活與真實世界應該是天差地別,張小施主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在眠王大夢裡了,那隻要你留心去看,什麼都是假的了,搖燈教編織的幻象應該就很難再真起來。”
張熬夜深吸一口氣,握著黑纓槍,將腦海裡那亂七八糟的想法和念頭全部拋卻,然後定下心來看著四周一切。
慢慢的,在他視野裡,夜色裡一片死寂的村子開始慢慢扭曲退散,彷彿水墨浸染畫紙,一副嶄新的景象慢慢將張熬夜周遭一切暈染替代。
無數燈火通明的樓宇浮現,接著是熱鬧的集市街道瀰漫開來,路上浮現無數人影,接著在張熬夜的視線裡慢慢濃稠最後呈出實質,充滿了生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沿街吆喝的商販,有攜家帶口的尋常人家,有搖著摺扇在橋頭觀景計程車子書生,遠處燈火闌珊的二樓繡窗有豔波盪漾的女子向街上來往的人們一臉嫵媚地招手。
好一副人間煙火的景色。
一身樸素布衫的持槍少年轉過頭,對著院子裡唐魏子幾人笑道:“見過這場面沒?來跟著我逛夜市了。”
院中兩個少年一個少女看著院外那燈火通明的繁榮景色一臉震驚,唐魏子忍不住拍了自己一巴掌,疼得齜牙咧嘴,隨後驚恐道:“熬夜的,你這耍了什麼神通?這他孃的一眨眼怎麼變出座北海燕京城來了?”
徐應怯生生道:“這是燕京嗎?”
唐魏子怒道:“北海境內數一數二的大城那不就北海國都燕京了?這景象你這鄉下小子見過嗎你?不過小爺我倒也是沒去過……嘿,我說你別問我啊?你要問你去問變戲法的那位。”
孫甘露臉上的震撼已經褪去,少女很快恢復了冷靜,將長劍收在背上,走到院外站在張熬夜身邊,看著周圍這一片車水馬龍人流不息的繁華景象沉默不語。唐魏子扶著徐應,跟著走了出來,這缺心眼的少年郎似乎早已忘記今夜發生的一切,一雙眼睛瞪得大極了,盯著眼前那無數燈火闌珊的樓臺玉宇和川流人潮,恨不得把眼前所見此景拓印在腦海裡。最後視線慢慢落在那紅袖揮舞的二樓,對著那笑盈盈的豐腴女子,雙眼瞪大如銅鈴,連張熬夜在身邊冷著臉推了自己幾下都未察覺,竟是已然看痴了。
張熬夜盯著遠處城中那一群恢宏的建築微微出聲,似乎自語一般,實則問向身處現實中的胖和尚竹鶴:“這些是真的麼?”
胖和尚的心聲在心間響起,“自然是假的,既是大夢一場,那除了小施主之外,統統是假,切勿迷離,一定要記住不管你們見到什麼,發生什麼,皆為虛妄。”
唐魏子拍了拍張熬夜肩膀,“熬夜的,這到底是咋回事?”
張熬夜看著臉上寫滿驚奇、震撼夾雜著迷惑不解的幾人,醞釀了一下話語,隨後將胖和尚先前所說與幾人一一道來,只略去了關於少女孫甘露那部分。這幾個在豢坑裡被老乞兒當作元寶活下來的年輕人心性和意志遠非常人可比,看著車水馬龍很快就冷靜下來。
順著人潮,幾人在熱鬧的夜晚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身後那座突兀的祠堂消失在了喧譁和熱鬧聲中,路過一間街角的酒水鋪子,幾人要了一桌坐下,張熬夜問來店小二,詢問這裡是哪朝哪國哪座大城,店小二剛想對著這幾位把窮酸掛臉上的小年輕罵幾句惡毒的髒話,接著便到說話那少年不慌不忙地衝懷中掏出一粒金粒子,店小二眼睛和邊上唐魏子一樣瞪圓了,馬上堆砌一臉熱情真摯的笑容說道:“這位少爺,何必調戲小人,這、這自古以來天下間不就只有歲眠朝嗎,普天之下都是眠王老爺的江山,這裡便是歲眠國的京城酆都啊!”
少年點點頭,將金粒子遞給店小二,接著點了幾道小菜,想了想,又學著徐鏢頭的樣子要了兩壺酒。
唐魏子直勾勾盯著張熬夜,又是疑惑又是惱怒,道:“你丫哪兒來的金粒子?”
張熬夜看著這愣子只覺得好笑,“我們現在既然在那太歲夢裡頭,你跟著做夢不就好了。夢裡你要什麼沒有?”說完隨手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元寶舉到唐魏子瞪大的雙眼前左右搖晃不停撩撥他。
唐魏子一把搶過張熬夜手中金元寶,仔細端詳,最後放到嘴裡輕輕咬一口,被那元寶膈得牙疼。臉上掛著賤兮兮的笑道:“他孃的,活了十幾年還沒見過真金白銀呢,你說這是那遊神老爺的夢,不過感覺這一片熱鬧繁華,好像也不錯啊!”
邊上徐應疑惑地望著張熬夜,“夜哥兒,為什麼我不行?”
孫甘露也搖搖頭,“我也不行,熬夜兄,是不是就你可以?”
張熬夜一愣,看著兩人,“什麼意思,你們不行嗎?”
說罷,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元寶放在桌上。
唐魏子默默閉上眼睛,然後慢慢齜牙咧嘴起來,像便秘一般使勁力氣嘗試了幾下,最後忍不住哀嚎道:“我說熬夜的,你別逗我們啊,我怎麼也不行?他孃的,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為什麼就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