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不知道,這些剛來的流民人家,縱然有官府組織,日子也是非常艱難的。如果不許孩子出來做活,再生下嬰兒,就得直接掐死溺死,哪裡有糧食養活?
讓年長些的孩子出來做活,好歹能讓他們意外生出的弟妹多勻到一口粥水吃,不至於直接斃命,已經是仁政了。”
朱樹人聞言也是默然,他前些年在湖廣,對流民安置工作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很少會出現那麼慘的情況。
今年流民問題再度惡化,說到底還是新流入的流民源源不斷,都是第一年來南方,毫無基礎,自然慘些。
多爾袞在北方拼命“苦一苦百姓”,內部劃線死命剝削其中一部分人,可想而知未來一兩年裡,這種瘋狂南逃的流民潮還會持續,除非朱樹人滅了清國,否則停不下來的。
所以童工的問題他暫時也不好多說,只是肯定了宋明德定下的“不許讓小孩子幹那些需要在複雜環境作業的活兒”,只允許固定工位,這就是極限了。
另外,那些安全環境固定工位的活兒,每天工錢也會比需要下洞鑽坑的活兒少五到十文錢,視辛苦程度而定。這也是一碗水端平,以免幹危險活兒的民夫不服。
……
朱樹人簡單視察了兩天,確認各項工程進度還是很順利的,對民力的使用和後勤保障也都穩妥,不至於出問題。
剩下的關鍵,就是看看馬鞍山這邊的鐵礦、鋼鐵廠,有沒有跟大冶那邊不一樣的新技術問題需要解決。
畢竟每個地方的礦藏品位不同,自然環境條件也不相同,總有“水土不服”的具體細節差異。
宋明德也比較有經驗,所以那邊鐵礦還在建設中,他這兒已經先讓人搭建了配套鋼鐵廠的第一座高爐和第一座預熱風鍊鋼爐,以小規模試產起來,雙管齊下一邊開礦一邊除錯產線,省得將來浪費時間。
高爐建好後,就弄了一些先用土法開採的礦石,配上廣德、湖州那邊拉來的煤礦,直接試煉幾爐。
池州銅陵那邊,也把擴大開採的銅礦石運到了馬鞍山,將來這兒的冶金廠在鍊鋼鐵之外,還會再加一些鍊銅的產線,充分利用當地的交通便利、燃料集散充足。
江南水網縱橫,銅陵的銅礦石可以直接順著長江,走二百里的長江水路就抵達馬鞍山了,水運成本很低。
長興、廣德等地的煤礦,可以直接入太湖,走常州府宜興、溧陽境內的溧水,經石臼湖、高淳湖由當塗縣入長江,所以也是水路直達,一點陸路翻山都不需要。
這方面,馬鞍山的區位優勢,比湖廣那邊的大冶鐵礦還要好得多。大冶所需的煤炭,好歹還是要走一些陸路運輸周折的。
朱樹人抵達後第三天,他就拿到了馬鞍山鍊鐵、鍊銅的第一批樣品,他親自檢視了一番,還讓隨行的專業人員質檢,很快就發現了一些需要除錯的問題。
宋明德再三確認後,忐忑地彙報:“王爺,這兒的鐵礦品位不低,產量也比大冶更大,更容易露天大規模挖。
可惜煉出來的鐵質量還是比大冶略差,果然還是含硫稍微高了些,下官會請教家叔和方撫臺,另請高明之士一併參詳,爭取儘快解決。”
從宋明德的回覆中,也可以看出他這幾年長進不少。原本他只是有點工程實踐經驗,但極度缺乏理論基礎。
在大冶歷練數年,還偶爾聽朱樹人高屋建瓴點撥,跟著方以智學習理論,現在連“鐵礦質量不好是因為含硫多”這種粗淺的化學結論,都能總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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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樹人對這種長進還是挺滿意的,聽說含硫問題不好解決,就先常態化追問:“大冶那邊用先煉焦的辦法、再用焦炭鍊鋼鐵,這法子移植過來,也解決不了麼?”
宋明德連忙回答:“可以解決一部分,但一來焦炭昂貴量少,多是精煉鋼材才用,如果煉粗鐵時就大量指望焦炭,不太實際。
二來麼,便是不僅馬鞍山的鐵礦石含硫多,連長興廣德的煤礦含硫也多,直接燒焦也經常出次品。”
朱樹人對冶金和化工並不太瞭解,他前世的水平也就是高中物理化學那點程度,琢磨再三之後,再結合他後世那點可憐經驗,加上宋明德描述的問題,思索良久,才略微有些眉目。
“且拿些鐵礦石和煤來看看,大冶那邊的鐵礦石,你們有運一些來對比麼?”朱樹人決定還是不要拍腦袋決策,沒有調研就沒有發言權。
宋明德倒是挺有科學對照分析的思路,他果然有讓人運了幾船大冶那邊的鐵礦石,甚至還有大冶那邊的煤炭、焦炭,當下立刻就讓人取來了,給朱樹人看。
宋明德這一手準備,也是為了試試看在馬鞍山這邊煉大冶的礦石,跟本地煉本地礦石做個對照組,減少變數——
因為要是大冶礦石到了馬鞍山,用馬鞍山的煤來煉,最後出了問題,就可以推測是馬鞍山的環境或者煤礦質量有問題。
要是再換上大冶那邊的煤,也依然有問題,那就能進一步定位是馬鞍山的地理環境有問題,比如空氣、水源、汙染等。
如此把鐵礦石、燃料、環境,三組變數兩兩組合設定對照組,一共可以做八組對照實驗,每組二分法排查問題。這樣的科學思路加持下來,可比古人隨機亂實驗要靠譜得多。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這個科學排查的思路方法首先就值得肯定。
有了宋明德的前期對照排查,朱樹人的思路也就清晰了很多,又結合後世粗淺的化學知識和網上看來的常識,很快得到一些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