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的盡頭春風和碩,和那個一身白衣的公子同樣溫柔。
他的腳因為受了傷,所以腳步沉重,才剛到盡頭,就已經驚擾了對方。
但對方就像是知道他會來一樣,被驚擾之後也沒有不悅之色,甚至即便是雙眸平靜,也難掩其中期待之色。
“你還不醒麼?”對方停下撫琴的手,輕飄飄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聲音如同他整個人一樣,冷冷清清。
僅僅是這一眼。
僅僅是這一眼,李危尋呆住了。
這個人!
這個人!——怎麼會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然而他還來不及震驚,一瞬間只覺得此間場景再次扭曲。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前的春風景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輝煌殿堂。
“時機將近,你還想睡多久?”他忘記了反應,對方便出聲提醒他。
醒?
是,他知道他現在陷入幻境中,但是他要如何醒來?
他根本找不到出路。
他說:“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追究為什麼對方會和自己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了,宮中還有諸多繁瑣等待處理,他不能一直困在幻境。
然而對方卻是不屑一笑。
因為他整個人的氣質清冷,所以即便笑意不屑也不會讓旁人覺得唐突,反而因為他周身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自然而然地就生出敬畏。
“如果我不帶你來這裡,你還想在驚蟄的造景裡待多久?”
李危尋愣了一下:“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男子抬手,隨手一劃,半空中便出現一面水鏡,其中倒映著一個人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年少有為的帝王。
水鏡裡面沒有多餘的景象,只有李危尋當時被琴音牽制、橫跨過春風煉獄堪堪而來的景象。
白衣男子搖搖頭,語氣複雜,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諷刺多一點,還是惋惜多一點:“你知道為什麼你來的這一路如此艱辛麼?”
李危尋雖然疑惑,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微蹙眉,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幸好對方也並不打算賣關子,直接自問自答道:“因為你內心太過掙扎。”
李危尋終於忍不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身為我的一縷神魂,怎麼能對謝驕眠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這一句話不長不短,對方的聲音也輕淺自然得好像在說“這裡的風景真美”一樣,連質問的語氣都顯出幾分脆弱的柔軟。
但是每一個字都仿若敲擊在靈魂心臟上,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更讓人心驚。
“……我不明白……”
白衣男子的笑意看上去好像有幾分似有若無的憐憫:“明明整個局的棋子都開始自我甦醒,為什麼你一定要我親自來提醒,才知道記起來呢?”
“我不……”他的話音沒辦法落完,對方已經起身,自高座而下,緩緩向他走近。
明明他已經是帝王,可是在這個人面前,竟然拿不出半分的底氣去予以威懾。
就好像……天生就應該順服對方一般。
男子湊近他的耳邊,聲音溫柔又低沉,卻彷彿夢魘中,惡鬼的低語:“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本來是想等著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