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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深沉,攝政王府燈火通明。
烏姿抬手輕撫眉間的褶皺,又不動聲色地將額角的冷汗揩去。
李君同總覺得他輕撫眉心的樣子有幾分眼熟,且這樣的動作對於烏姿而言,過於陌生。
畢竟他在此之前,從來不曾見過烏姿有類似的動作。
但是他的心思並沒有在這方面有所糾結。
他上前一步,問道:“她怎麼樣了?”
君子涼薄的眉心間盡是擔憂,眼中的急切有一種難以化開的、無法言說的濃沉。
烏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身後躺著的謝驕眠。
美人昔日口舌刻薄的樣子浮現在腦海中,彼此對峙的場景異常清晰,所有的事情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但是如今,卻恍如隔世。
美人如此脆弱地躺在病榻上的樣子,怎能叫人不心生憐惜。
但是正因為對這樣的局面束手無策,所以這樣的憐惜又漸漸轉為羞愧,如此蒙上心臟,要矇蔽自己一生。
李君同其實並不是一個沒有耐心的人,但是在面對謝驕眠的事情上,他越來越不能等待。
見烏姿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忍不住催促道:“回答本王!”
紅盧和雪青在後面大氣都不敢喘一個,深怕王爺的怒火就那麼猝不及防地轉移在了他們的身上。
烏姿雖然不至於被嚇到,但還是一臉為難:“這……”他的眼神困惑又哀傷,“我能確信她沒有……沒有大礙,但是我卻無法感應到她的神魂……”
“什麼意思?”李君同忍不住上前一步。
烏姿凝視著美人安寧的睡顏,彷彿喃喃自語,聲音有一種聽不真切的虛幻之感。
“她的神魂可能在人間的任何一個地方,唯獨不在她自己的身體裡,她現在就像是一具沒有任何思想的人偶……除非能夠及時找回她的神魂,否則……”他的話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就好像是預見了什麼事實,又不忍心將其如此直白地攤開、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但是李君同等不及了:“‘否則’什麼?你倒是快說,不要給本王吞吞吐吐!”
他本來是一個城府極深的野心家,面對任何獵物,他都能給予最好的狀態,——即便是受了傷,他都能立即調整出最好的狀態,來等待最佳時機,只為了給獵物致命一擊。
他有狩獵者與生俱來的耐性,甚至因為是站在最頂端的狩獵者,於是他又比那些普通的狩獵者的耐性,更上幾個層次。
但是如今,這位高高在上的狩獵者擁有了軟肋,於是就擁有了讓他暴怒、讓他失去耐心的轉折。
只要觸及他的軟肋,他就難以冷靜,難以鎮定思考。
因為這是他得不到的獵物,所有他難免顯現出一些不同尋常的躁怒。
居於他位之下的狩獵者,對於他的陰晴不定自然有所畏懼。
但是烏姿從來不受此影響。
他自有記憶以來的唯一惶恐,都給了謝驕眠,還有她身邊的那隻狐狸……
——狐狸!!
他猛然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又極度確信,彷彿洞察了什麼真相,轉身回望李君同,彷彿瘋了魔一般問他:“狐狸呢?那隻狐狸呢?為什麼沒有看到那隻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