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灰再次見到謝驕眠的時候,她正面向一片虛無。
她的背影蕭條,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被捲入風塵中,與著星星的碎屑一般,隨時消亡。
“大人!……”他驚惶開口,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但是對方的背影卻伴隨著他的奔赴靠近,與他漸行漸遠。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觸碰。
嫣灰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再向前,但是他內心的渴望,又不能阻止自己繼續奔赴。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其中彷彿夾雜了無數鐵卷刀刃,吹襲而來的時候,在他本就千瘡百孔的身軀上,剜割如凌遲。
他終於、終於被迫停下了腳步。
他像是屈從於命運一般半跪在地上,右手按住心口,好讓那裡鮮血洶湧的樣子稍微有所遮掩,不至於太過嚇人。
口中氤氳開血跡,在乾涸薄唇上,彷彿開在荒漠裡唯一的玫瑰。
“大人……”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山中的泉水被引到了大漠中,在接觸到沙子的一瞬間蒸發。
“您又不要我了嗎?……”他的眼眶燻紅,眼角有眼淚溢位,不知凝聚了多久,終於衝破眼眶的束縛,直直墜落在這片蒼白的虛無中,生出淺淡漣漪。
——“您又不要我了嗎”。
這樣似真似假的聲音伴隨著溫柔春風吹進謝驕眠的耳中,她驚異抬頭,原本困惑的雙眼瞬間恢復清明。
然後只一回頭,就看見了身後渾身是傷的狐狸。
“狐狸”雖然已經不再是“狐狸”的模樣,但是謝驕眠就是知道,這一定就是自己的狐狸。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原本乾淨潔白、如今渾身是血的狐狸,滿目心疼的悲憫。
“嫣灰……?”
這聲呼喚太輕,輕得只能側耳聽聞;這聲呼喚太遙遠,遙遠到彷彿隔了無數個星辰。
“大人……”
如果他現在是一隻狐狸的模樣——如果是這個模樣,對方或許就能看見他原本耷拉著的耳朵重新豎起來,還能看到他為眼前人搖晃尾巴的欣喜。
只可惜他現在不是。
於是,他就只有一雙被血淚模糊了的眼睛,以及總是開出玫瑰的唇角,來對眼前人,宣告他的欣喜,與忠誠。
“嫣灰,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想說她看到了很多奇怪的東西,但是她現在面對一身是血的嫣灰,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儘管她知道,這只是一個荒唐夢境,但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嫣灰搖了搖頭。
畢竟這些對於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他只是虔誠而又悲切地看著謝驕眠,伸出一隻手,沒有再主動上前,像是在等待對方主動地回應。
他尚且殘留玫瑰一朵的薄唇緩緩張合,聲音依舊沙啞,且沉痛。
“大人,我來帶您走。”
“大人,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