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野心,路人皆知,晉侯作為外援,自身亦是難保,插手魯國之事,也只能是一時。那季孫意如更是絕非善類,你若此時放棄,日後此人必將凌駕公室之上。可別忘了,季氏也同樣是桓公一脈。”
李然此話也確實並非是危言聳聽,在這種動盪的時期,小宗滅大宗之事,也是時有發生的。就比如晉國早年,就是在曲沃的一脈滅了大宗,篡奪了君位,而後成為了綿延至今的武公,獻公與文公一脈。
所以,這種事情早一百年前便已有了前車之鑑,更何況這先例,還就是如今最為強大的晉國。
話音落下,李然將目光轉向遙遠的天際,眉宇間散露著一絲追憶之色。
“然雖不知你先父,但我在你兄長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魯國地勢險要,交通於晉齊兩個大國之間,齊得魯,則晉危,晉得魯,則齊懾,此乃得天獨厚之資。若一朝得霸,可得百年興盛!…但同時,魯之中興亦是任重道遠,今有列強環伺,如虎在鄰。若只一味偏於一隅,則只會召來旦夕之禍呀。”
話至此處,李然再度將目光轉向公子稠,用十分嚴厲的語氣道:
“今日我們贏得此局,便是一個極好的開端。公子更該振奮精神,時至今日,更不能輕言放棄!而且,你現在…就是魯國黎民的希望所在!”
儘管李然也知道振興公室這種事於公子稠而言略顯沉重,可是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這是太子野的遺願,同樣也確實是魯國黎民的希望所在。
顯而易見,如果沒人能夠制衡季氏,那麼其治下之民又會是什麼樣的生活?揮舞著國君的大旗,卻做著只利於自己的勾當,不惜民力的壓榨,那就是必然的結果。
公子稠沉默著,低頭注視著地上的螞蟻。如此悶熱的天氣,他們卻仍舊在孜孜不倦的搬運著。
他的眼神十分專注,臉色十分平和,如此良久。
直到祭樂從另外一邊院子進來,他這才抬起頭來,朝著祭樂露出一口白牙,燦爛的笑臉。
“嗯?你們這是怎麼了?”
祭樂看著公子稠忽然朝著自己的笑,一時間沒搞懂狀況,當即詫異問道。
公子稠轉過頭,原本平靜的眼神之中忽的乍現絲絲縷縷的振奮,他盯著李然道:
“那便請先生助稠一臂之力。”
他終於是肯接下這個重擔。
是的,他再無任何可以退縮的理由,也沒有繼續逃避的藉口,他必須要勇敢的去面對這一切。即便一旦走上這一條路,他很有可能如他的君父和兄長一般。
可生在這樣的家庭,擁有這樣的出身,便註定他無法一生順遂。他只能選擇搏一搏,用盡手段也好,機關算盡也罷。
看著忽然懂事的公子稠,祭樂的秀臉上也呈現出一抹難得的欣慰笑意,她上前摸了摸公子稠的腦袋,笑著打趣道:
“呵,那以後姐姐可就要看你的表現咯?”
“對了,那我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把太子野的屍體偷樑換柱的送進太廟,這是她一手安排的。葬禮也要如期舉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而另一方面,朝堂之上關於繼位者的爭論仍在持續,目前看起來,季氏和孟氏的態度似乎也頗為堅決。這對他們而言,那自是最好不過。
可祭樂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季氏與孟氏萬一看出了公子稠乃是裝傻,那可如何是好?
“眼下,公子還是要繼續裝傻,儘可能的去裝。更不能體現出任何的反抗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