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中,考特清了清嗓子,圓盤似的臉上露著燦爛的笑容。“那麼請幽默我一下,中尉,你判斷當時停船返回,併成功停靠至法贊尼將軍的旗艦《嘲諷的命運號》的時間需時多久?”他一邊問一邊轉身面對席勒少校,解釋道:“我同樣有福蒂安從奪取艦船後,從停船掉頭到最終接受旗艦護盾保護的確切時間,而這同樣經過專家的驗證確認。”
“但我仍要反對。”席勒少校緊鎖著眉頭。“這一切毫無意義,就算你證明了飛船返回可能的危險,但卻不能改變奧格雷迪上校違抗軍令的事實!如果不是法贊尼將軍機智的派遣《比目魚》號前去強行奪取飛船,你剛才也驗證了那種結局,那麼今天就沒有了這場審判,反而會憑空多出7000座銀盟殖民者的墳墓!”
“我承認你說的後者完全可能。”考特微笑道。“但審判麼……依然會有,只不過坐在這裡的不會是已死去的奧格雷迪,而會是另有其人吧?”
他是在說我,他是在說我呢……旁聽席中法贊尼此時在心中苦笑,這個喬利恩.考特當真是了得,繞來繞去居然倒打一耙。他望向佩托維斯基,發現少校正垂著腦袋,帽簷壓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
“一名優秀的艦船指揮官所要作的,是在最必要的前提下既要避免自己和艦員的覆滅,又要能帶領著他們逃出昇天,這樣的人才哪怕是在銀盟海軍中也鳳毛麟角。”考特此時走到陪審席前,他用手輕輕理了理蓬鬆的黃髮,靜靜的看著那九名陪審員,對他們說道:“不夠幸運的是,奧格雷迪少校並不具備那樣的才能,他只是諸多盡職的普通艦船指揮官中的一員,他們能做的,就是儘量避免前者的覆滅,而在後者的奇蹟或者說運氣上,大多有著糟糕的記錄。”考特看了看旁聽席,法贊尼發現他是在瞥著自己,這讓他有一股寒意從心頭生起。
“17.5個標準分!”考特大聲道。“沒錯,這證明了如果奧格雷迪上校當時嚴格服從命令決定返航的話,至少在他所在的層面來看,《奧法.沃德》號和它所載的7000名銀盟公民必將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他散發著記錄板中的資料。
“奧格雷迪上校的判斷被證實是對的,而他所面臨的違背軍令的指控就有些無稽了……我是說,同7000條鮮活的生命去比較,在這張軍紀的天平上,孰重,孰輕?也真的不是我這個一介平民所能揣度的。”他做出舉手投降的模樣。
“也許軍紀在我們銀盟海軍這個偉大的系統中真的代表一切,但就我三十年在法律界的從業經驗來看,我們所執掌的每一條律法也不外乎人情……”
“無稽之談。”席勒少校搖著頭。“作為一整個行動計劃的組成部分,縱觀全域性並不是他的工作,上校罔顧上級命令,首先開火引起整個偽裝計劃的暴露,又拒不停船造成所在艦船一名船員的死亡,他此次的行為簡直為銀盟海軍蒙羞,而你居然在大談什麼盡職!”檢察官的言辭開始變得激烈起來,他轉過身形,望向辯護席中含笑而坐的赫本.奧格雷迪,嘲諷道:“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如果不服約束,你大可以憑你母親的關係在彌諾陶洛斯謀取高職,而不是用她的錢替自己脫罪!我說的對麼,上校?我是說……勳爵老爺?”
阿德里安.席勒鄙夷的瞧著他的諷刺物件,奧格雷迪與他目光相接,始終保持著良好的風度,他依然微笑,只是緊抿的嘴唇微微扭曲。
“反對!”喬利恩.考特笑著連連搖頭,似乎是在為席勒的失態而惋惜。
“反對有效!”帕登法官立刻裁決道。“控方必須注意自己的言行……”
席勒少校嘆息著,向辯護席微微頜首。“我很抱歉……”他道。
“接受您的道歉……並且充分理解。”考特飛快的替奧格雷迪道。
“正像尊敬的檢察官大人所表現出的那樣,作為一名職業軍人,對於有違天職的現象,一定會深惡痛絕,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也是正常的人性使然。”他將手指在胸前交疊一處,面對陪審席的方向微笑道:“由此引申,接下來就到了下一個問題,請記住這仍然與偏見有關,但卻也許能解釋一切。”
“你們一定想問,除了對危險的正確判斷,奧格雷迪上校違背如此清晰的命令,也許還有什麼原因?一定還有什麼原因!”他掃視著九位陪審員。
“……為什麼?我是說在那種極端的情況下,為什麼不相信自己指揮官的決定?法贊尼將軍既然想的到利用功能艦的超載護盾去保護《奧法.沃德》號,那麼在運載艦迴歸遇到刻不容緩的危機前,自然也會有相同的判斷……但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冒著如此嚴重的後果,明知道要被送上軍紀庭……你們瞧他已經坐在這兒了,帶著一臉假笑,卻魂不守舍,心神不寧……滿腹委屈。”考特用手指著辯護席後的奧格雷迪,後者原來的笑容被他說的漸漸收斂,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法官和他的救星,最終長嘆一口氣,腦袋低垂,放棄了極力保持的軍姿。
“我要宣召一位證人,也許他可以向諸位解釋一切。”喬利恩.考特轉身向法官質詢,在獲得許可後他向執庭吏點頭,一身黑色制服的軍紀庭執庭吏於是大聲宣佈。
“傳召辯方證人,亞力山大.庫珀先生。”
法贊尼聽到庫珀的名字頓時一驚,他驚訝的看著從前方軍紀庭側門裡,大步走進的那個曾經是他直屬上級的傢伙,而亞力山大.庫珀則目不斜視,一絲不苟的走進證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