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天元舞。
天元節,傳說上古之時,夜無太陰,地水不息,便有九天玄女採混沌神魔之血,凝鍊太陰,遂成之,圓缺輪始之首日,便是這一日。
當朝禮部占卜天機,於聖帝繼位之年將此節日登入黃曆,並寫“合,濟”之用,每逢節日,便有紅燈街戲,吃元餅,飲鍾花酒之俗,更是被當今雅士推為掩面定情之日。
這一日,只要你戴著面具上街,不論男女,不論身份,也不論凡俗,只論情愛。
所以大街之上,隨處可見身穿儒袍的面具之人。
李景元坐在車駕之中,手捧經卷,旁邊狐女乖靜奉香,不敢打擾,只是餘光卻不時隨著翻動的車簾遊走外街繁華花燈之中,豔彩漣漣。
“你也算元胎大妖,如此修為也可稱一方老祖,怎如此心思擅動,不明其理。”李景元放下經卷,掩住山民二字。
聞言,狐女目垂欲泣,模樣十足,唯唯不見可憐,只顧楚楚:“大人說的哪裡話,我等山上千年修,哪裡比得上爾等人族,萬萬年之傳,這些風俗雅文,更是代代經典不休,哪裡怪得我來。”
這一番明貶實褒之言,即便李景元也生不出幾分厭惡,只得轉言相問:“還有多久。”
狐女聞言,眼睛微亮:“不過盞茶,大人……”
說著,狐女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猶豫之色,看了看李景元,依舊繼續道:“這城中的人都在傳你曾經與那位驚凰郡主有過一段……是真是假啊?”
“無始無終之事,不得真假。”李景元搖頭,“今夜宴無好宴,到了之後,你隨馬伕先回府中,不必再等我。”
“啊?”狐女臉色頓時一垮,“可是大人,這文曲樓平日不待客,我可是想一觀……是,我隨馬伕回去就是了。”
看到李景元微見冷厲的面容,狐女也不敢太過放肆了。
馬車停在一處琅軒真閣之前,重簷疊落,屋瓦飛甍,中居新目,繞邊鎏漆,堂皇雅韻,氣度不俗。
五層明樓,暗閣對數,樓與樓之間,喧鬧紛揚,李景元送退狐女與馬伕,才跨入樓中。
如今岐鳳城前線兵災連連,除了世家皇朝的道兵親衛,還有各部武兵軍士之外,其實江湖人士,來往散修也不少,這些人無外乎來此尋機緣,戰爭之中,個人道統隨死而留,總有一些漏網之魚。
更不用說那些陰差陽錯,踏入魔道的妖人了。
所以此刻這樓中倒是熱鬧非凡,一樓大堂之中,各個虯髯壯漢,一身筋骨淬鍊得如同……紙糊一樣。
放在李景元眼中,哪怕是初入真氣的軀體也比這些人花費數十年寶藥大丹提升的體質好上千百倍。
這也是正常,若非如此,這些血氣旺盛的江湖中人又怎麼會如此熱衷於尋仙問道呢。
千萬莫要小瞧了那些世家大族的護院,這些人往往都是昔日江湖之中的名宿列老,在凡俗之間,依舊掌握著非凡的能量,這也是世家滲透俗世的手段。
可惜了。
以李景元如今的眼界,不需多看便知道這些人命不久矣,尋常江湖武夫,練武靠著一把子少勇血氣,鍛鍊自身也就罷了,可是一旦動手血拼,一個不慎就是暗傷內創,久而久之,積重難返之下,一旦過了血旺之時,就是死期了。
估計這些人也對自身有所瞭解,才來此殊死一搏。
“奇怪,今日怎麼不見奔雷手葛大俠?”
“嘿嘿,諸位,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葛大俠前些時日去了一趟五華城,僥倖未死,生日之際,一舉破開兩道天門,如今已然是天脈武修,不像我等還需在此垂等仙人投目……”
走上二樓之際,李景元未聽盡餘音,耳中便是一靜。
二至四樓,皆由走廊靜室所成,還有靜音法陣相互,不必分心去遮蔽聲音。
四樓通往五樓的樓梯邊上,兩道黑甲玄紋甲士攔住了李景元,直到他取出了一張燙金請帖,這兩名甲士才退開身位,露出了身後幽深的樓梯。
今日他是受了東宮那位的邀請,前來參加由其舉辦的“天元英雄會”。
起初,聽得這個名字的李景元內心是拒絕的,只是這位太子手上握著古凰秘境的線索,他有求於人,不好不給面子,所以才接下了“英雄帖”。
李景元可以預見,未來成就真位之時,這張英雄帖很可能是他一輩子都抹之不去的黑點。
但是眼下嘛……先看看這位什麼打算再說。
此時時間不算太晚,他登上五樓之時,其中只是零星坐了幾位面生之客,唯一有些眼熟的,就是那位驚凰郡主。
自顧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多時就有一位面白無鬚,眉清目秀的男子走來,奉上了一份小食和岐鳳城中一兩難求的火猿酒。
那小食顯然也不是什麼俗物,青純內斂,隱隱有異鳴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