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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玉京往南,朝天官道接續北來之徑,繞雲嶺敕木,往近海而來。
近海毗鄰南海,海中礁島羅布,漁業不興, 又有海妖列盤,興風作浪,自十年以來,人煙罕至,唯有孤城守關,為糧草之行而接朝天之道。
天下水關,皆由水經司把守, 各大海口入江之洲皆有司中高人坐鎮, 其內更是高手眾多, 只是名聲不顯。
滄水三角洲位處近海入滄水江之口,洪流湍急,過江海之界若奔雷之勢,每日泥沙之量難以計數,此等天威沖刷之下,尋常天師也難有作為。
是故此地漁村之中多有水妖作亂,各家門戶之前,皆有風水妙術,日子倒也還算過的下去。
滄水下流支脈鏡河環繞地勢而走,於東望邊界高勝山匯於日月湖,這交匯之處上,一塊黃石穩立,上有人皇刻印,乃是地脈龍氣所化的鎮水神石。
也是因此石所在,那過境官道才免去迴繞,直入宮羊郡。
有官道所在,來往行商不絕, 此地本該說是富庶,方圓之中不作他地,但如今這黃石鎮中司命黃天正卻是愁眉不展,晚間連新納的小妾也不去了,只是帶著幾名手下,在日月湖和鏡河交匯之處來往巡邏。
這幾月來,每逢月圓之刻,鎮上便有夫婦說有孩童丟失,起初他也沒在意,以為只是意外,直到前幾日,一夜之間丟了二十八位孩童,這才讓他警覺,只是幾日來都沒有什麼進展,到今天,連府城老爺都聽說了此事,要來過問,他若再不拿出些什麼,丟了官職事小,就怕真有妖孽潛入,那自己的身家性命……
憂心忡忡地一遍巡邏下來。
“大人,這湖中依舊不改往日,妖符之上也沒有任何異常,難道是妖人作祟,綁架孩童?”
“不像,妖人無度,哪有這般節制,倒是像……”為首之人玄衣血玉,面目之上一道橫疤斜下,橫添幾分猙獰。
“像什麼?”
“像妖物的手筆。”
“這不可能吧,大人,自從有了這鎮水石,咱們黃石方圓十里,莫說江河水妖,就是山嶺旱妖也不曾見過一頭,里正那邊不過是杞人憂天,依我看應該是和上次一樣,有人誤練邪法,如今壓制不住,才出來作怪。”
被叫做大人的胡慶卻是沒有手下這麼樂觀,聽到鎮水石之後,又不由自主地往神石所在走了過來。
“大人,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發現?”旁邊手下見狀,過來問道。
胡慶搖了搖頭,不過搖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小鹿,說起來,鎮上多久沒見過外商了?”
人群中一位面目清秀,身穿只是外役的常服,聞言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回神:“……根據度牒記錄,有十六天了。”
旁邊,兩位司正隱晦地對視了一眼。
胡慶一臉愁容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分毫不差的鎮水石,良久,才有些無奈:“先上報,就說有妖人作祟……不要像之前一樣輕描淡寫,這次我有預感會是大麻煩,你們應該清楚前程和性命哪個更重要?”
“是,大人。”兩位司正連忙點頭。
正在這時,幾人未可見的神石背面,一道幽光一閃而過。
“叮鈴鈴。”胡慶話音剛落,悅耳的風鈴聲就隨著風流飄了過來,許久不曾見生客的官道上,一輛神駿的馬車緩緩駛來,將正在談論的四人目光引了過去。
“這是……”胡慶一眼就被車駕前面那兩頭神駿非常的鱗甲悍馬攝去了心神,作為天問司司命,哪怕是因為其他原因,在大周文俗見識之上也是不弱,自然看出了這兩匹東鱗馬。
但是黃石已經出了東望,能驅使東鱗馬的,莫非是哪位從東望來的大人物?
其他人雖然沒能認出東鱗馬,但也知道能用這等異獸拉車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而且,等車駕近了之後,之前隱在車駕一邊的白獬也顯出身形。
“這是……”這下卻是胡慶也摸不準來人路數了,他身為天問司司命,一身修為也是氣海巔峰,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這頭異獸給他的感覺,卻是比藪雷城那位司主還要恐怖。
懷著警惕,胡慶帶著三人站在原地,此刻天色已晚,這馬車之中的人,不出意外肯定要投宿黃石鎮中,鎮水石所在,就是黃石鎮入口之處。
果不其然,馬車隨著小道從官道上踱了下來,直到走到幾人面前,兩匹東鱗馬才重重地打了一個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