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景恪知道朝廷科舉新政的全盤計劃之後,反而皺起了眉頭。
武舒看出他態度不對,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陳景恪就把自己計劃的科舉制度說了一遍,道:“我計劃裡有很重要的一條,非進士出身不得入閣為相,以此來確立科舉的正途地位。”
“否則,部堂高官和宰相一樣會被高門大戶壟斷,我們費那麼大力氣建立科舉制,作用就會大打折扣。”
武舒不禁搖頭道:“您的想法是好的,可如果真加上這句話,恐怕推行新政的阻力會大增。”
“有些事情是不能急的,需要一步一步達成目標。而且必須進士出身才能為相,就一定好嗎?”
陳景恪愣了一下,問道:“你有什麼想法,來說說。”
武舒見他沒有生氣而是向自己請教,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很是開心。
之前陳景恪嘴上說,讓她當智囊查漏補缺之類的。可婚後他能不能真的做到呢?這誰都沒有辦法保證。
現在她當面反駁他的計劃,他沒有生氣,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訊號,說明他是真的這麼想的且願意這麼做。
想到這裡,她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陳景恪有些懵懂,談正事兒呢你怎麼突然色誘我啊,再說這日子也不對呀。難道是故意試探我?一定是這樣。
於是他板著臉道:“這是想幹啥,好好說話。”
武舒掩嘴輕笑道:“是,我的真人。”
笑過之後,她正色道:“我記得您以前說過,科舉會造成一些惡果。比如重文輕武,大家只羨慕科舉進士而輕視軍功,對國家來說並非好事。”
“說句您不喜歡聽的,我豁出命去不要在戰場上廝殺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封妻廕子,讓子孫能有個更高的起點。”
“憑什麼我在戰場上立功,我的後人還要和普通人處在一個起點?這公平嗎?”
“且士族、勳貴對國家難道就沒有一點好處嗎?他們是既得利益者,比任何人都希望國家穩固長存,這樣才能更好的保住自己的地位。”
陳景恪辯解道:“可是他們也不能把路堵死吧?”
武舒說道:“對,問題就在於此。以前的權貴太喜歡吃獨食,自己上了高位就試圖把路堵死。”
“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消滅士族和勳貴,而是打通這條晉升渠道,給後來者上進的機會,科舉的作用就在於此。”
陳景恪不禁點頭,可馬上又覺得不對,道:“勳貴和士族人脈更廣,升遷更加簡單。”
“如果他們勾連在一起,就能堵塞科舉出身的官吏的晉升渠道。豈不是又會變成九品中正制一樣,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武舒抿了抿嘴角,無奈的道:“您真是太幼……嗯,您太理想化了。”
“就算非進士不能入閣為相,能當上宰相的又有幾個會是普通人?同樣參加科舉,宰相的兒子和普通人能一樣嗎?”
陳景恪爭辯道:“那也比沒有機會強啊。”
武舒撫了撫額頭,以前她就知道自家真人最同情下面的人,對士族勳貴有著莫名的仇恨和輕視。現在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不過……這樣的他很可愛呢。理想化有時候未必是壞事,如果沒有那些逆流而上的理想者,這個世界豈會有這麼多美好。
他願意理想化就讓他這樣去做好了,就讓我來當那個把他拉入現實的‘惡人’好了。
這不正是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嗎。
想到這裡本來有些無奈的她忽然就變得開心起來,道:“宰相統管一國之事務,又豈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擔任的?”
“哪一個高官不是從小就開始培養,在各個職位週轉四五十年才能學成。”
“那些考了二三十年,三四十歲才考中進士的人,他們有那個能力掌管國家嗎?您放心把國家交給這樣的人嗎?”
陳景恪不服氣的道:“參加科舉的人多了,總會有天才的。”
武舒反問道:“這和撞大運有什麼區別呢?軍國大事豈能如此兒戲?相比起撞大運,系統的培養人才更可靠,不是嗎?”
陳景恪終於啞口無言,沒想到自己設想的完美辦法,竟然有如此多的不足之處,他不禁露出沮喪之色。
武舒生怕打擊太過,連忙安慰道:“其實您的科舉計劃已經很好了,否則聖人也不會在全國推行……就是有點理想化而已,不算什麼大問題。”
陳景恪嘆了口氣,道:“不用安慰我,我沒那麼脆弱。只是有些失望,真的沒有好的解決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