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如此,但靖武本紀的卷數厚度,比之昭烈本紀,卻也明顯厚上了許多。
顯然,這些年的事,太多太多了。
從秦公輔政,幼帝登基,然後……不堪重負的財政問題徹底顯露。
而經崇禎一朝接連之變,大明統治根基已亂,而幼帝,以及他這個武人輔政,可以說,除了數十萬大軍的支援外,便再無其他。
可以說,根本沒有改革財稅的可能,故而,要改財稅,必先強根基,銳刀鋒。
故而,軍改便出,而後……天下大亂!
漠南蒙古,漠北林丹汗,山海關外曾經的大明唯一堪戰之兵……遼鎮,及大明的心腹大患……後金。
而這,還只是外部,內部朝堂人心不穩,文武敵視,北方天災綿延,民亂不休,江南更是徹底糜爛,堪稱徹徹底底的亡國之局。
也正是因為如此之局,導致了他,除了軍隊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力量可以拉攏,可以利用,只能用盡各種方法,進一步強化他能掌握的軍隊力量,來鎮壓糜爛的局勢。
如此,軍隊力量增強,必然就意味著大明其他力量的削弱,一點一點,直到一場場大捷堆砌下的軍權,讓皇權的危機感抵達極致……
毒酒賜武勳,太后舉杯為號,死士合圍……從此山河變色。
重重思緒在腦海之中一閃而逝,天子緩緩翻閱著這一冊冊靖武本紀。
顯而易見,大恆朝修大明史,若與大恆無關,與他昭武帝無關,尚能保持公允,但至靖武本紀,至於大恆,與他昭武帝相關聯之年,史載,無疑就明顯多了不少春秋筆法。
天子似乎都能想到,這些負責俢纂明史的官員大家,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儘可能的將篡位之事美化,儘可能的讓著明史不至於讓他這個天子震怒,乃至討得他的歡心。
寥寥幾筆春秋筆法,便將這幾冊靖武本紀,完全變了性質,將明廷,明之皇權塑造成了邪惡………
當最後一頁靖武本紀閱畢,天子緩緩合上書本,雙眼微閉,看似平靜的面容,心中儼然洶湧澎湃。
往事歷歷在目,但,怎麼也比不上史筆如刀,青史銘刻……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這一道誓言,他終究還是負了……
殿中寂靜,一旁侍候的宮女宦官,連呼吸都下意識放緩了不少,生怕驚擾到了天子。
天子假寐許久,似乎才從重重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眼眸睜開,眸中滿是難言的複雜。
沉寂片刻,天子猛的坐起,執筆沾墨,於這一冊俢纂明史的奏本上,落筆四字。
即……實事求是!
萬古不易的罪名,既然都已經揹負,屠戮無數的血腥也已經侵入骨髓。
若還在這史書上再遮遮掩掩,玩著春秋筆法……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這種事,何其滑稽!
筆鋒置放,天子再次靠在椅背,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二德子立馬領著宦官,將這些明史書冊重新放回木箱。
又將那一封天子已做批示的奏本放入懷中,朝天子一拜後,便領著眾宦官快步朝殿外而去。
殿中,也唯有天子孤身坐在龍椅,徒留一聲觸景生情的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