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靈七日,下葬後記得派人守上一陣兒,不要讓那些貓兒啊狗啊的聞著味兒來。”
有個十天半個月的,足夠屍體腐爛了,管教誰也認不出來。
說罷,賈瑛便折身往西府而去。
至於可卿的“葬禮”,他一個做長輩的,露個面就足夠了,難道還要讓他學賈珍那樣抹眼掉淚不成?
果然,賈蓉到了大堂將賈瑛的話轉述一遍,除了賈珍像是便秘一般的神情外,其他人則都如牆頭草一般附和著,最終還是賈政開口道:“我倒是覺得瑛兒說的在理,史家的事情還沒過去呢,這會兒遼東又出了這麼檔子大事,眼下朝堂上事情多,咱們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事情自然也就這麼定下了,賈政也沒有在東府多留,西府那邊的各家來客也需要有人招待。
榮國府,南大廳內,賈瑛與眾人寒暄一番,隨後便說起了今日的主題,東府只是沒了一個兒媳婦兒,又不是府裡嫡系男嗣歿了,眼下喪棚還沒有搭起來,各家就匆匆忙忙的來弔唁,來的還都是各府的主事人。
當然不是隻為了弔喪而來,上次賈瑛就因遼東之事與各家鬧得有些不大愉快,只有四家公府給了他一個面子,保持了中立。今日,六個公府的主事人都來了,包括候效康和陳文瑞,還有一些侯府伯府主事人。
“方才柳世伯說起了昨日的事情,世兄此次平叛,本是大功一件,為何要行此險事。”水溶雖然輩分小,但這裡他位最尊,是以便由他開了個頭。
賈瑛看向堂內眾人說道:“遼東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次算是徹底暴露了出來,就是再想瞞著什麼也瞞不住了。諸位覺得,朝廷會就此揭過不提嗎?”
柳芳點點頭說道:“朝堂上早有傳聞,說內閣對於咱們這些人家置地隱丁早有不滿,如今政改告一段落,傅東來和葉百川二人似乎有心重整軍制,諸位涉及到軍中的事情,關係到的可不是一家兩家,這可是咱們立身的根本,昨日嚴華松的奏摺到京了,說是岑平南已經在趕往京城的路上,聽葉百川的意思,似乎有意保舉他為遼東總兵。”
“山西二鎮,自大同事變之後,就已經被朝廷收了回去,派了一個肅忠王過去,軍中將領自把總往上的,全都換了一茬兒,如今又輪到遼東了。”
當初藍田玉被奪了西軍大營的指揮大權,但好在接替之人是王子騰,肉爛到了自家鍋裡,眾人自不會說什麼。
可如今卻不同了,朝廷在九邊的釘子已經成勢了,勳貴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
雖說開朝之後,太祖便定下“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號非特旨不得予。”可自太祖後,歷三朝皇帝都有新的勳貴誕生,除了高祖末年宣隆早期的那一批宣隆勳貴是一個例外,其他獲封之人多數也都出自開國一系,有賈瑛這種自家後輩,也有曾經出色的麾下將領。
這種勳貴內部的新老交替,並不影響各家的生存空間,不管是哪家得勢,總少不了要對其他各家照拂一二的,這是維持開國一系的利益核心。而能夠完成這種新老交替,就是因為九邊在勳貴的掌握之中,想立功,那也得有機會,而這種機會只掌握在各家手中,這是一種政治性的壟斷。
為何宣隆勳貴會成為開國一脈的生死大敵,被幾家聯合起來踩了又踩,至今都不肯罷手言和,就是因為對方走的不是自家提供的路子。
眼下山西二鎮已經讓渡了出去,遼東鎮如果再落入外人之手,那勳貴的勢力可就只能龜縮到西北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吃沙灌風了。
有人說還有宣府薊州,還有遠在南疆的南安王。
做任何事情都有個底線,宣府就是各家要緊守的底線,身為京師面向北面的門戶,就如同山海關守將一般,只能是有皇帝掌握。
而南疆離著京中太遠,再者與九邊相比,南疆的重要性還是要次一等的。就說岑平南,從南安王南下入滇時就已經跟著了,社稷之功並不少,可直到平叛湖廣之後,為了分王子騰之功,這才被朝廷賞了一個不輕不重的不可世襲的伯爵。
這要是換在九邊,蔭恩一代總不是什麼問題的。
“決不能讓遼東落入外人手中。”有人開口說道。
“賢侄,此次平叛你才是首功,若你要爭,咱們大夥兒舉雙手支援,也不怕朝廷不讓步。”有人看向賈瑛說道。
只是賈瑛對於未來早已有了自己打算,遼東那種地方,不能說不重要,但於賈瑛而言,根基還是太過薄弱了,沒有數十年的京營,想要作為自己的根據地,只怕難。
而且,他與皇帝已經達成了一致。
只見賈瑛搖了搖頭,面色平靜的說道:“諸位怕是想多了,出了這麼大的事,諸位覺得朝廷還會退讓嗎?我去爭一爭倒不是不可以,我也相信諸位會鼎力相助,可只怕還沒等你們發聲,朝廷就先拿遼東的事情問罪來了。”
眾人不禁面色一暗。
“那咱們就這麼拱手讓給別人?”有人不甘心道。
賈瑛看向水溶道:“王爺問我為何要冒險坑殺城外叛軍。”
“十萬大軍,真正戰死的不超過三萬,七萬叛軍的處置問題就成了大事,這種事情一但拿到朝堂上,那就是拔出蘿蔔帶出泥,誰知道會有多少家受牽連。陛下未見得就樂見於此,可正如柳世伯所言,內閣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如今被我殺了兩萬,也算是給了朝廷一個交代,替他們撒撒火兒,再刨除被裹挾來的青壯,剩下的就不多了,處理起來也容易了許多,無非就是流放為奴一條。只有我做的夠狠夠絕,朝廷才不好借題發揮。”
兩萬人,一個龐大的數字,足夠給朝廷,給天下一個交代。
只要朝廷不再揪著叛軍不妨,單隻追查官場的問題,那無非就是些利益上的事,想要憑此搬到勳貴,總比牽連到造反之事中去要難得多。
當然,賈瑛這麼說,就是為了讓眾人知道,他了大家的利益,而付出了多少。
“原來如此。”水溶看著賈瑛重重點了點頭。
眾人看向賈瑛的眼神,也都多了幾分善意和親近。
“不過,咱們也未見得就不能爭一爭。”只聽賈瑛又道。
“怎麼說?”
“我若親自上場,目標未免太大,容易被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