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百川沒有去糾結楊佋給出的漕糧延期抵京的理由是否真實,也不會追究為何海關衙門擅自啟動海運卻不想內閣報備,即便問了,對方也能以一個“事急從權,來不請示”的藉口回了,且海運本就是他和賈瑛推動的,自然不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總之,只要不會耽擱了內閣議定的事情,一切都不是問題。
雖然皇帝並不在場,雖然僅僅是葉百川說了一句“如此甚好”,但依舊無法掩下楊佋在此次事情中的出色表現,有膽有識,著眼大局,且機敏有餘。
楊儀卻是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漕運為何晚到的原由,楊佋可沒有向戶部透露半點風聲,且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那般,有諸多巧合,還未可知呢。還有海運一事,方才他和付有貞與葉百川因此爭執之時他為何不曾開口,分明就是以此為憑,來看他的笑話的。
一場內閣議政,持續了大半日,所議的事項,當然不知糧草這麼一項,直至暮色籠罩,宮中起了燈火時,眾人方才散去。
這邊才剛散,華蓋殿裡戴權已經向嘉德彙報著今日文淵閣的議政情形。
禮孝郡王府。
儘管今日的結果還算滿意,但整整一天的時間,一刻都不曾得閒,讓回到府中的楊佋依舊感覺到了一陣疲憊,府中更是飢腸轆轆,就連午飯,都是在宮裡隨意應付了幾口。
正值年盛的他都是如此,再想想內閣和六部的那些老臣,也真是不容易。
“王爺回來了。”
剛才傳了膳,解了衣,就見一名中年文士走了進來。
“懷恩啊,可曾用過飯,正好與本王小酌幾杯。”
那中年文士笑道:“看來王爺今日的心情不錯,可是宮裡有好訊息?”
楊佋笑道:“今日卻是心情不錯,不過不是因為宮裡,而是在文淵閣內。”
淨手之後,接過下人手中的毛巾擦乾水漬,復才邀南懷恩一道入席,待侍女斟滿酒杯,不好飯菜後,楊佋才講起今日閣中之事。
“楊儀對漕運不聞不問,連河工的糧秣餉銀都扣著不撥,本王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思,他巴不得等本王出錯,好彰顯他的能為,還好咱們早有準備。”
頓了頓又說道:“說來,這海運一事,本王心中也沒有底,萬一途中發生意外,不僅被楊儀拿住了把柄,少不得在父皇面前告我一狀,更關鍵的是,那數十萬石新糧若是出了問題,可沒地方找補。”
“你說賈瑛為何就如此自信?”
南懷恩道:“王爺忘了,咱們手裡的那些海上輿圖,都是來自他手,大概在江南水師剛剛組建之時,他就已經開始在為海運佈局了,且水師將領戚耀宗又是積年的老將,軍中又多是山東臨海子弟,想要高畫質海域上的情況,他是得天獨厚的。”
“只可惜,那個戚耀宗實在有點頑固不化,王爺這般禮下於人,他都不為所動,真不知賈瑛給了他什麼好處。”
楊佋聞言,笑了笑說道:“只怕這其中還有什麼別的關竅是咱們不知道的,不著急,本王還有時間。”
“且不提這個,王爺,眼下咱們的時機到了。九邊征戰,大軍在外,朝堂的注意力都在北邊的戰事之上,京防營地,又有半數調往宣府和薊州,山東備倭兵只怕還要拖上一段時間,是該咱們動一動了。”南懷恩壓低著聲音說道。
“只是眼下尚有一樁讓屬下無法安心。”
楊佋問道:“何事?”
“那邊給的訊息,是說聖上的龍體恐怕不大安健,源頭還是因為南苑的那次襲駕事件,有人親眼看到了聖上中箭落馬,只可惜當時只有戴權和賈瑛在場。戴權屬下是見不到,賈瑛那邊屬下幾次旁敲側擊,但對方每次都會岔開,無法確認這件事,咱們就始終不敢輕動啊。”
楊佋說道:“天大的干係,他如何肯說,不過到底還是未曾真心歸附本王。”
“聖女那邊有訊息嗎?”
南懷恩搖了搖頭道:“早已經向對方透露過了,只是眼下還未得到準確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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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佋忽然說道:“南安王的千金入京了,給陛下帶了不少貢禮,陛下今日下旨,明晚在乾清宮宴請穆君郡主,說是以家宴的規格來辦,皇后以及後宮貴妃以上者,還有諸皇子公主都要參加。”
南懷恩說道:“南安王那老傢伙,躲在南疆十幾年了就是不肯出來,就連陛下登基,也只是遞了一道賀表,老太妃入宮給皇后請了安,城府是愈發深了,權勢也愈發重了,說句不中聽的,如今東西北三個王府一塊兒,連帶那有‘八公’之稱的公府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南安王。”
“這位穆君郡主,屬下也在西疆時也曾聽過,當年還有手下與她在川滇邊界交過手呢,聽說南安王的姑娘比兒子強,可惜不是男兒身,承不得爵位。”
楊佋點了點頭道:“此話在理,不然一個郡主,且還不知王妃嫡出,何至陛下以家宴規格對待,未嘗不是在宣以皇恩。”
“不提南安王,正可藉此次晚宴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籍此確認你心中所慮之事。”
“如今父皇的威勢日重,就連我們這些出宮的皇子親王郡王的,平日也都難單獨覲見,更別提這種家宴了,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變得罕見了起來,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南懷恩道:“如此,屬下來辦,想必那邊對此事也是極為上心的,這等機會,未見得就會錯過。”
楊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