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雨村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烏紗帽,這才是他熟悉的賈雨村嘛。
“剛才那郎中是個有本事的,這種疫病,確實是由一種蠱蟲引起的,準確的來說是一種血吸蟲,血吸蟲性喜陰涼潮溼,多寄生在他物之上,由以釘螺居多,尤其是水稻田、汙水坑、還有水窪這些水源不流動的地方,釘螺繁殖最為猖獗。”
“可有應對良策?”賈雨村問道。
賈瑛想了想說道:“還是要防治結合。眼下各地州縣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只要這種蠱蟲還在,這種疫病就不會斷絕,治好了這一批,還有下一批,無窮無盡,沒有頭尾。”
“我大致瞭解了一下,此次疫病看似來的突然,但其實這些百姓早已染疾,久伏於體內,日積月累之下,到了今日才算爆發,這也是為何一下子就死了那麼多人的緣故。如果不根治,過不了幾年,還會再死一批,反反覆覆,如附骨之蛆。”
“今後如何,愚兄目下是顧及不上了,只盼能度過眼下難關。”
賈雨村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鐵打的衙門,流水的知州,他還能在這裡待一輩子不成,後面的事,就留給下一任官員處置去吧,他才懶得管。
賈瑛對此也不評價什麼,誰都不是聖人。
“分幾步去做吧,其一,州縣之內,將各處水窪泥坑盡數填平,淤塞的河渠水溝也都埋了,重新修建,溝通活水。其二,發動州縣內的百姓捕捉釘螺,集中焚燒,血蟲屬陰,忌火。其三,不準百姓飲用生水,一律燒開之後才能入腹,病從口入此言可不是一句空話。其四,所有生活產生的糞便,必須集中處理,嚴謹百姓隨地大小便,人多的村落或是鄉鎮,可以修建男女公廁,此令必須嚴格執行,謹防百姓迂頑不化。最後一點,今後凡所有耕種的水田,必須經過殺蟲處理,否則一律下地耕種。”
賈雨村在一旁將賈瑛說的認真記下,復又問道:“賢弟,這前四則愚兄倒是理解,可這最後一項,水田殺蟲,這要投入多少人啊,根本不可能做到嘛。”
賈瑛笑道:“放心,我會給你一劑方子,不僅能殺血蟲,還能殺其他寄生在稻田之中的蟲子,包括那些對水稻有害的蟲子,我保證,用過之後,州縣內的糧食會比往年的產量要高出一成不止。”
“此言可真?”賈雨村雙眼放光,彷佛像是看到了天大的政績向他迎面撲來一般。
“我何時說過假話?”賈瑛反問一句。
“此方劑可否暫時只在太倉境內施用?”賈雨村倒沒想著霸佔這劑方子,但凡能讓糧食豐產的,那都是天降的祥瑞,不說這方子是賈瑛的,就是賈瑛願意,他也不可能守得住。
賈瑛搖了搖頭,賈雨村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還想著憑此政績力壓附近州縣的同僚呢,看來是不成了。
“不過......”只聽賈瑛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什麼?”賈雨村急急問道。
“今歲已經入秋,這方子也暫時用不上了。再者,配製這劑藥方,是需要銀錢投入的,事實沒有擺在眼前之時,別的州縣不一定會當做一回事,即便是有我的手令,這倒是給了你一個機會,就看雨村兄,你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需要多少銀子?”賈雨村猶豫片刻問道。
“不會太多,畢竟所用到的東西,並不算太過閨中,但有一樣東西,只能是官服出面才能弄來。”
“什麼?”
“硫磺!”
賈雨村童孔微微一縮,硫磺是用來製作火藥的,朝廷管控嚴厲,私販硫磺,是要殺頭的,即便是官府,像他們這樣的州縣一級的官員,也不可能輕易弄到手,何況所有的農田都要殺蟲,可知所需分量之多。
“賢弟,你可要幫愚兄一把。”
賈雨村將注意打到賈瑛身上,他可是知道,如今南京軍器局,都得聽眼前這位的命令列事,軍器局會缺少硫磺嗎?
賈雨村的膽子確實很大,若是換了別的人來,指不定會猶豫上一陣子,說不得,還會就此放棄,畢竟這麼敏感的東西,一但鬧出變故來,保不齊是要殺頭的。
“我既然提出來,自然會幫你,將此事做成,利在天下,到時候少不了你一份功勞。”
賈瑛點頭說道。
“好,我這便回衙門頒佈告示,一切行事,俱嚴格按照賢弟所述來,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仗了。”賈雨村信心滿滿,倒不是他願意親信賈瑛,而是他了解賈瑛的為人,沒有完全把握,賈瑛絕不會說出來。
何況,他也瞭解過一些血蠱的習性,賈瑛的應對之策,並非隨口而來。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吳縣,方才那名郎中提及的常老神醫與我有大恩,沒道理不去拜會一番的。”
兩人就此分別,各自行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