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指頭想想也能明白,賈雨村找他是因為什麼事,從一個正三品的朝廷命官,驟然降至一個七品的知州,他要是能安心於此才怪。
雨村搖了搖頭道:“唉,賢弟啊,為兄這是時運不濟啊,六年一次的大京察馬上就要到了,南京督察院那邊,到現在都還有人揪著愚兄不放,誣衊我任上貪贓,幸賴賢弟在肅忠王爺面前為愚兄說了些好話,只是此次大京察怕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誣衊?賈瑛暗贊雨村麵皮之厚,說瞎話的本事爐火純青。
“怎麼,疫病很嚴重?”
“縣南一村落,有一百三十六戶人家,合計人口五百七十三人,如今剩下一半不到,且這些活著的也是人人染疾。”
賈雨村面色有些愁苦,治下死了這麼多人,這讓他這個知州老爺很難交代啊,若是平時便罷了,偏偏在他虎落平陽的時候。
一百三十多戶人家,那可是大村落了,二三百口子人就這麼沒了,確實是一件大事。
不過看雨村那比哭還難看的苦澀笑容,賈瑛猜測,恐怕不止是死了二三百口子人那麼簡單。
“別的州縣呢?”賈瑛問道。
“此次疫疾波及的範圍倒是有限,只在蘇州和松江臨近的幾個州縣傳播,嘉定、崑山、青浦那邊也都差不多,只是不像太倉這邊,一下子死了半個村子的。”
看來這場疫病死的人還不少,雨村的話,得打個折扣來聽。
“可查明病因?”
“血蠱之禍,千年痼疾了,倒不是什麼新鮮的。”
“血蠱?”
賈瑛聞言沉思起來,怎麼又和蠱扯上關係了。
賈雨村見賈瑛不知血蠱為何,方又將此疫病解釋了一遍。
骨瘦如柴,腹大如鼓......
賈瑛心中回想著這句話,腦海裡倒是想到了一種疾病,在聯想血蠱之說,還有江南的地貌氣候,心中頓時明瞭許多。
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屬於蠱的一種。
賈瑛的目光不由轉向正在水中操練計程車卒們,心中浮起濃濃的擔憂。
這些日子,他和戚耀宗嚴禁士兵外出,一應採買食物,也都有專人去做,為的就是防止外面的疫病傳入軍營之中,讓新生的水師不至於夭折中途,這下看來,即便是封鎖軍營也躲不過去了。
因為這東西,本身就是在水中。
賈瑛隨即命人將戚耀宗喊來,讓其叫停了士兵的操練,全部回營待命。
“大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戚耀宗不解道。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待會兒你隨我到附近州縣走上一趟就知道了。眼下要做的是,馬上命人在軍營內鋪撒石灰,凡是有水窪的地方,全部用土填平踩實,上面再鋪撒一層石灰。還有,通知下去,誰若是再不聽命令,擅自喝生水,一律軍法處置,首犯者笞杖三十,再犯者杖五十,履領不改的,斬!”
軍令一但下達,便不可隨意更改,戚耀宗對於賈瑛執著於讓士兵喝開水一事雖然感到不解,但還是依令照搬,只是,殺頭......至於嗎?
賈瑛卻沒給他解釋。
“雨村兄,還要勞你帶路,我等去災區一觀。”
賈雨村對於賈瑛的反應,倒是沒感到太大的意外,畢竟水師的軍營緊靠這幾個受災的州縣,若疫病真的糜爛開來,軍營同樣無法倖免。
一行人當即從州城出發,向著疫病眼中的地方而去。
“前面就是竹橋鎮了,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是染疫最嚴重,我已經命令差役將四下交通要路封死,不準任何人進出,附近幾個州縣的交界處,也派了人把守,不準外縣之人進入太倉。”
一行人騎在馬上,賈雨村不時為賈瑛介紹著當地的情況。
一路上,賈瑛看到不少搭起的粥棚,有州縣上的藥堂郎中帶著學徒,還有鄉吏們在為百姓診治施藥。
賈雨村的能力,賈瑛想來是佩服的,這才來了太倉多久,遇到疫病,州縣內外卻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