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妻子提到自己的一雙兒女,蕭察剌也滿臉苦澀,不禁自責道,
“都怪我事先沒有查知宋人情況,要是早知他們此番如此氣勢洶洶,就該先安排你們幾人去南京躲避,現在再想離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急得團團轉的丈夫,阿瑚兒抱著萬一追問道,“若是闔城齊心協力,可能守住西京城?”
不想聽得這話,蕭察剌竟冷笑起來,“齊心協力?西京道的兩萬契丹精銳被陛下調走之後,就剩下五千番人騎兵,還被耶律佛頂那混賬敗了個乾淨。
目下城內只能湊出四千人馬,皆是漢兒出身,你覺得這些漢人會拼死為咱們契丹人賣力?而且我估計,此刻那些城內的漢人大族,已準備改換門庭了,說不得還想拿我的人頭,去做晉身之資。”
“啊,這…”阿瑚兒沒想到事態嚴重到這種程度,她猶豫了下,低聲建議道,
“老爺,與其被人所害,不如主動投降。我聽說宋國乃禮儀之邦,想來他們不會刻意為難咱們。”
其實蕭察剌早有這個想法,但他又擔心將來回到國內,會被秋後算賬,因此遲遲下不了決心。
“唉,容我再想想吧。你記得交代下去,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不離他們出府一步,我會時刻關注事態發展的。”
蕭察剌猜的沒錯,此時城內早已暗流湧動,尤其是那些頗有能量的漢人家族,在得知宋人打來的訊息後,一個個都開始私下串聯起來。
就比如黃銘三人,他們一離開西京留守府,就以要回去準備錢糧為由,與耶律九斤等異族官員分開,各自回府去了。
到了當天夜裡,城內大部分漢人官員,皆偷偷聚集到了黃家,一起商議該如何應對眼前之事。
坐在上首的劉海峰當先問下首一人道,“郭都監,你老實告訴我等,這西京可有守住的希望?”
劉海峰口中的郭都監,姓郭名亮,乃是遼國在西京的漢軍統領。在聽到劉海峰問話後,他起身向眾人施了一禮,回道,
“恕在下直言,這西京城守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先前耶律佛頂二人不曾損兵折將,倒是還有幾分成算,但現下已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在坐的各位皆是明白人,心裡應該都清楚,契丹人看似對我等頗為信任,但實際上時刻都防備著咱們。
就拿我手下的漢軍來說,糧餉就不提了,只有契丹人、奚人的一半,連裝備用的都是殘次品。平日裡又只負責安靖敵方,完全沒經過多少訓練。如此情況下,讓他們去守城,與宋軍死戰,那不是強人所難嗎?”
郭亮的話音一落,頓時引起許多人的共鳴,他們紛紛附和起來,言語之中頗多抱怨。
這個說在官場上如何被歧視,那個就說自家族人被契丹人如何欺壓,一時眾說紛紜,將往日對契丹人的怨氣都發洩出來。
眼見場面有些失控,黃銘作為此次會議的發起人,連忙站出來喝止道,
“好了,各位都冷靜一些。本人這次召集你等,為得乃是商議應對宋人來犯之事,可不是為了聽爾等發牢騷的。”
黃家乃是西京數一數二的大族,而其家主黃銘更是漢官裡的頭面人物。因而他這一發聲,大家都停住了嘴,不敢再出言放肆。
見到此種情況,黃銘滿意的點點頭,語重心長道,“我等生於斯長於斯,不管是契丹人也好,宋人也罷,我等都該為家族的延續考慮周全,萬不能因頭腦發熱,釀成不可挽回的苦果。”
張家家主張至第一個贊同道,“不錯,黃兄此言深得我心。無論西京落到契丹人,還是宋人手裡,都不能改變咱們才是此地主人的事實。
依我之見,咱們不如私下派人去接觸下宋軍主帥,只要宋朝答應不損害我等利益。當然,若是能再給咱們一些好處就再好不過,如此一來,未嘗不能將城池獻予宋人。”
劉海峰皺眉道,“張兄這話自然在理,但我卻有些擔心,咱們若這般貿然行事,而宋人又不能久守此地,令契丹人去而復返的話,到時該如何是好?”
眾人聽得這話,都覺得大為有理,隨即就聽劉海峰接著又道,“宋人尚還講究個禮義廉恥,行事不會毫無顧忌。
但契丹人可不一樣,要是我等惹惱了他們,依其野蠻作風,咱們每家老小數百人,可就下場堪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