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進貞一抖,捕捉住蕭然話裡的關鍵,擰眉問:“那冷宮牆上,寫下了什麼?”
蕭然這時方將溫潤如玉的眸子落在他臉上,一字一頓道:“煦非吾兒。”
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大殿中除卻蕭煦與他,人人都大驚失色,低聲討論起來。
最終的結果是這登基大典自然不了了之,蕭煦在離那皇位一步之遙時,硬生生叫人扼住了腳步。
蕭啟策曾為蕭煦留下三位輔政大臣,一位是大將軍陸懷川,一位是大學士沈複光,而最後一位,卻是高中狀元後不願入朝,是以並無官銜品階,號稱長息最年輕的狀元郎裘思道。
此三人威望極高,尤其是將軍陸懷川,有一言半定事的地位。而他同沈複光又都是對嫡庶親緣看得勝過一切的人,是以此事一出,新帝登基之事,便暫時擱置了。
而這其中的裘思道,又堅持認為國不可一日無君,榮王已廢,齊王名不正言不順,是以極力主張推立信王為帝。
陸懷川與沈複光雖覺此話有禮,只是齊王身世尚未有蓋棺定論的說法,證據亦不完全明晰確鑿,加之儲君頻繁改換,於國無益,故而遲遲未有明確表態。
他們等得,卻有人等不得。
雍寧新帝無德好戰,長息新帝未明之時,竟是趁亂滋擾邊境,燒殺搶掠,肆意妄為,其心昭昭。
如此便容不得他們猶豫,以沈複光為首,三位輔政大臣齊齊擁立蕭然登基,執掌大局。
永嘉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二,信王蕭然登基,改元景和。
陸懷川即刻毛遂自薦,自請領兵出征,打雍寧一個措手不及。但蕭然卻止了,將此任交予了蕭煦。
陸懷川據理力爭:“陛下,齊王雖是驍勇,然從未有領軍作戰的經驗,此次雍寧之戰,非同小可,望陛下三思!”
人人都心知肚明,陸懷川這“驍勇”二字,已然是極力說得好聽了。誰人不知,齊王殿下自幼體弱,整日泡在藥罐中一般,讓他領兵打仗,這可不與送死無異麼?
蕭然卻不以為然,駁了陸懷川的請命,言道:“朕信任皇兄,定不會讓朕失望。”
甚至他退了一步,不做主帥,要跟著蕭煦一道赴戰場殺敵,亦叫蕭然輕輕拿起,輕輕擱下了。
陸懷川心有些涼,他怎會看不出這是新皇帝借刀殺人的把戲?只是拿兩國相戰,數萬士兵百姓的性命為代價,何其殘暴無德?
蕭煦深知情況危急,雍寧不會等長息緩過神後再動手。領軍的是雍寧驍勇善戰,殺伐果斷的大將軍韓自鳴,眼下正兵臨長息九連關下,眼看著便要攻破關隘,直搗城中。
他披甲領兵,幾乎沒有猶豫地疾馳出發。蕭然的事,他來不及清算,擺在他眼前至關緊要的,是將不知天高地厚的雍寧,一舉逐出長息。
他臨走前,看見門邊小心翼翼地躲著的雪霽。雲開赴大盛後尚未歸,眼下府中除下人外,只她與葉珏二人。
他翻身下馬,鷹眸轉向她,沉聲囑咐:“若本王一時回不來,雲開一到,你二人便帶著葉珏去青鸞山暫避。青鸞山萬丈危崖下有容身之地,內有吃食銀錢,足夠你三人生存一段日子。”
話罷,他頭也不回,袍角輕揚,利落地翻身上馬。
雪霽在他身後哭嚎。
“殿下,雪霽等您回來!”
蕭煦的聲音散在疾馳的風裡。
“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