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票擬是昨天世蕃兄送過來的”這話通常的重點在於“嚴世蕃送來的”,尤其是徐階說話時的神態看起來很恭謹,但實際上徐階想表達的第二層意思是最易被忽視的時間——“昨天”。票擬應該由內閣共同商議,昨天才送給徐階他們,明顯讓徐階他們準備時間不足。這是戳穿了嚴世蕃他們的小心思,也為徐高張昨天為什麼不反對反而今天在御前會議發難做解釋(與後面那句“看過不等於核實過”遙相呼應)。
2.“我坐在這個位置,就當受這個責備”表面上強調“當受這個責備”,實際上強調的是“我坐在這個位置”。
《大明王朝1566》是一部歷史架空劇。這部劇高度總結了封建王朝的政治現象。很多可以應用於其他朝代。
這部劇難看懂的原因在於其高度總結性。一個對中國歷史沒有深度瞭解的人,如果直接看范文瀾黃仁宇的歷史著作,可能覺得味如嚼蠟。可是當自己深入發掘瞭解歷史後,再回頭看大師的著作,就意識到自己發掘瞭解的東西早就被精煉的總結過了。這便是學習由繁入簡的過程。
想要最好理解大明王朝中對封建政治的演繹,我覺得配合這一系列回答觀賞效果最佳:
這篇回答告訴了我們為什麼嘉靖對錢盯的這麼緊,為什麼宮中貪了那麼多錢嘉靖卻只是做做樣
德宗為什麼如此愛錢呢?簡單地解釋,就是他財迷+腦殘。就像以前人們討論明朝萬曆皇帝貪財一樣,要麼說他心理變態了,要麼說他受小商之家出身的媽媽影響,總之就是不正常,隨便換個正常人上去都比他強啊!然而,隨著資訊大爆炸時代的到來,為萬曆翻案的文章越來越多,他撈錢的正當理由也越來越多。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打過一場大仗的德宗,自然是深知金錢的重要。他之後的憲宗也一樣,只要想打仗,誰都會拼命撈錢的。只不過憲宗有一定的話語權,可以在史書上留下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藩鎮割據、河湟淪陷,我一心要恢復大唐榮耀,可惜財力不足,所以才不得不攢錢啊!
這篇回答告訴了我們為什麼嘉靖需要嚴嵩這種人,除掉嚴嵩,帝國馬上運轉
養兵、打仗,都是要大筆燒錢的。韓愈這幫忠臣們心疼老百姓,自然是極好的,但他們能不能解決德宗的財政需要呢?既不能得罪大地主,又不能壓榨老百姓,神策軍的高工資怎麼發?以後要削藩仗還怎麼打?盧杞、裴延齡這幫奸臣,對百姓敲骨吸髓有一套,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們至少滿足了德宗的需要啊!更重要的是,他們願意替德宗背鍋,幹這種千人噴、萬人罵的勾當。後人評價德宗,大部分都說他笨、傻,被奸臣迷惑了,說他壞、惡的不多。而對盧杞、裴延齡等人的評價嘛,呵呵。你如果當了皇帝,是喜歡盧杞呢?還是韓愈呢?
這篇回答告訴了我們為什麼清流濁流都是嘉靖要削平的山頭,以及嘉靖為什麼要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太監:
我並不否認當權的太監貪汙受賄,並縱容親朋好友魚肉百姓,但那些所謂的名士清流呢?因為他們掌握了話語權,看見他們家財萬貫,我們覺得這是誠實勞動合法經營的結果;看見他們四世三公、世吏兩千石,我們覺得這是人家血統高貴,家教傑出的結果。實際上,在皇帝眼裡,“清流”“濁流”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大明王朝這樣的優秀作品,其之所以精彩,就是因為他表現了現實世界真實的博弈過程。
矛盾在對立中統一,從朝堂到地方,從清流到嚴黨,從嘉靖到隆慶,無不充滿著對立和鬥爭。歷史就是在鬥爭中前進的,消滅舊的矛盾,產生新的矛盾。
人的思維是需要磨鍊的,有道是: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要站在歷史的高度去思考問題,從歷史唯物主義的思路出發,一切就洞若觀火。
《大明王朝1566》的內容,可以基本切分為兩個部分:改稻為桑、海瑞上書。中間有一條隱線,就是嘉靖。嚴嵩掛了,嚴嵩背後的嘉靖沒有掛;海瑞調離浙江了,但海瑞背後的裕王還安安穩穩活著。電視劇有個副名叫嘉靖與海瑞,其實是皇帝與文官。兩邊只要有一個不倒,故事就能演下去,改稻為桑玩完了,還可以改桑為稻。桑也好,稻也好,其實都是嘉靖把弄朝政的形式而已。只要嘉靖這個主角不下臺,戲就演不完。
單從這個主題來說,大明王朝就涉及了一個不太為我朝所待見的話題。理想狀態下,文官都是皇帝任命的,給你飯吃你就應該老老實實聽話。該背鍋就去背鍋,該幹事就去幹事,我讓你活你不能上吊,我讓你死你不能逃命,這就是和諧的君臣關係。
因而普通政治劇裡的矛盾點是什麼?文官與文官,朝臣與朝臣,皇帝這個君臣關係的主導方,是不能出現在其中的。在普通政治劇裡,皇帝是裁判員而不是運動員。這些皇帝似乎只知道看忠奸勝敗,等到打完了自己上去,宣佈比賽的勝利方是自己和其中站著沒倒下的那一派,然後眾正盈朝國泰民安,完結撒花。
但是真實的情況可不是這樣的,大明王朝裡的君臣關係是什麼呢?皇帝讓文官背鍋,可以,但你想摘乾淨不行,我文官要給你潑髒水。屎盆子不能扣我一個人頭上,要倒黴我跟你一塊倒黴,真正做到了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大無畏精神。
所以清流面對嚴黨一直硬氣不起來,要靠把浙江搞亂來整嚴黨的原因就在於,他們責問嚴黨花錢多的時候,嚴黨會馬上丟擲一句:我們花錢多,那都是給皇上修宮殿修出的赤字,你有本事去找皇帝鬧啊!
因而真實的情況是,皇帝往往身兼裁判員和運動員,主動參與比賽的就是嘉靖這類。而被動參與的,就如他兒子隆慶(裕王),情況也更簡單。你朱載垕想在旁邊看熱鬧,沒那回事。徐階、高拱、張居正,無論我們三個誰快不行了,都得拉著你幫我。不然打死了我,血濺你一臉,你也沒好果子吃。
大明王朝裡的文官,嚴嵩、嚴世蕃也好,徐階、高拱、張居正也罷,即便是胡宗憲、趙貞吉、海瑞這種不在中樞的地方官(後期趙貞吉入閣),都不是完全聽話的主。
嘉靖這位操縱朝政的政治大師,曾經在鄭泌昌、何茂才搞出以織造局名義買田這種事後,評價嚴嵩老了,底下人的管不住了。
可他在故事的後半期才發現,自己也老了,手底下這些人也管不住了。所以,前期的嘉靖即便發飆,也是一個人在玉熙宮裡鬧騰。可後期的嘉靖,就要在宮門外看著陳洪打百官了。
文官這樣了,皇帝怎麼辦?幫皇帝的歷史上一般是兩種人,一是伺候自己的女人(外戚、后妃),一是伺候自己的男人(太監)。嘉靖同志要昇仙,女人肯定是不能搞了(當年差點被女人勒死在床上),那就只能讓太監幫著自己整文官。而隆慶不想昇仙(當皇帝之後磕藥的情況另算),他就用女人(李王妃)幫自己。自始至終,他的政治同盟就只有李王妃。而徐階、高拱、張居正本質上和譚綸、海瑞、王用汲都是一樣,都算棋子而不是同盟,只不過輕重不一罷了。
大明王朝裡的太監又是什麼人呢?從忠誠度來說,他們比文官可靠得多,他們沒有家,皇宮就是他們的家,出了宮他們就什麼也不是。所以呂芳也好,陳洪也罷,儘管手段不一樣,層次不一樣,對嘉靖的心卻沒有變,都是聽話的。
這也是為什麼,欺天的周雲逸會死,鬧事的楊金水能活。真瘋假瘋,嘉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他們對嘉靖聽話不聽話。
大明王朝在皇帝與文官這個層面去鋪展故事後,探討的就是另一個問題,忠心和聽話。
這兩樣看上去是一回事,但似乎又不是一回事。海瑞對嘉靖忠心嗎?被他罵的狗血淋頭的嘉靖死了,他卻一個人難受得不得了,吐得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簡直比隆慶這個死了親爹的兒子還難過。你能說他不忠心嗎?
可海瑞聽嘉靖的話麼?改稻為桑,他不合作;遷居上表,他不配合;見了嘉靖,他可勁懟,差點沒把嘉靖氣死在詔獄裡。你又能說他聽話嗎?
所以,海瑞只是忠心,而談不上聽話。他對嘉靖這個君父,只做到了孝,而沒有做到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