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鄭淮明一拳已經狠狠揮了上去,只聽對面發出一聲慘叫。四周尖叫聲四起,幾乎是瞬間扭打成一團。
那男人的兩個同伴也擁了上來,其中一個抄起啤酒瓶,掄了過來。玻璃瓶砸在鄭淮明脊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可他發了瘋似的,絲毫不理會,對準剛剛搭訕的男人,一拳比一拳重,動作又快又狠。
方宜心髒漏跳了一拍,這才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撲上去拽他:
“鄭淮明!別打了,別打了!”
雙手努力環住他的腰身,拼了命往後扯,但她哪裡拉得動一個已經紅了眼的男人。
目光所及之處,有鮮血滴落在泥濘的雪地上,在一團混亂中,分不清是誰的。
“鄭淮明……”
方宜邊喊邊哭,不知被誰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掌心一片刺痛。
不遠處,刺耳的警笛聲響起,紅藍閃爍的燈光在黑暗中越來越近。
淩晨三點,派出所裡一片死寂。
走廊的窗子大開著,穿堂的寒風呼呼地往裡灌。走廊拐角,那搭訕的男人臉上掛了彩,鼻子下邊還殘留著暗紅的血跡。幾個同伴還在試圖吵嚷,被民警狠狠呵斥,直接關進了房間。
方宜縮在冰涼的椅子上瑟瑟發抖,止不住地抽噎。
“冷不冷……”鄭淮明脫下夾克外套,抬手為她披上。
“你別碰我。”方宜紅著眼睛,決絕地掙脫他的手。
鄭淮明臉色煞白,骨節帶血的手滯在空中,半晌才輕輕放下,整個人緩慢地微微前傾。
方宜是第一次見這個平時沉穩斯文的男人如此狠厲,那揮出去的一拳,要不是對面的人頭偏過半分,恐怕要將鼻樑骨生生砸斷。
她至今仍有些後怕——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鬧出了事,你工作還要嗎?我怎麼辦?”
頹然地垂下頭,鄭淮明雙肘撐在膝蓋上,攥著夾克的手青筋暴起。他最清楚人身上哪些地方打下去只是皮肉之苦,哪些地方可能會打出問題。
但今夜,他承認自己的理智有一瞬間的潰堤。
後背被啤酒瓶砸中的地方泛起難忍的悶痛,不用看也知道會是一片青紫。
可這些絲毫比不上胃腹間尖銳的翻攪,鄭淮明咬緊牙關,幾乎不敢挪動身子,生怕自己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忍得呼吸聲愈發沉重,脊背隨之劇烈起伏,提了半口氣,斷斷續續地撥出來:
“對不起……今天是我沖動了。”
“上一次是你以為沈望出軌……”方宜注視著他默然的側臉,生出一種深深的絕望,輕聲問,“你覺得這就是愛我的表現?那平時為什麼不能好好對我?”
“不是……”鄭淮明垂眼,蒼白地反駁,卻找不出一句話支撐。
目光落在女孩微攥的手心上,連著手腕處,是一片滲血的傷口。好幾處都被雪地裡的石子劃破,微微卷了皮。
一次次努力想靠近她一點,結果卻總是南轅北轍,甚至是一次次傷害她。
眸光暗了下去,上腹的器官像打了一個死結,抽搐不止,甚至應激出一絲難忍的嘔意。四周的氧氣越來越稀薄,鄭淮明急促地倒了兩口氣,心裡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他藉口去洗手間,強撐穩著身子,走向廊盡頭。
剛一過拐角,骨頭就霎時軟了下去,踉踉蹌蹌地沖進去落了鎖。
撲倒在洗手池上,鄭淮明毫不猶豫地用手頂進肋間,大拇指和食指指骨強行叩住那團冷硬,死死地按壓下去——
眼前一陣明明滅滅,酸苦的胃液和膽汁頃刻湧出喉嚨,噴在滿是髒汙的水池中。
這些天,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挽回,卻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
無數念頭迴旋,最後竟徒然地發現,方宜確實沒有一個留在自己的理由。
原本明媚快樂的女孩,卻因為他的自以為是、一意孤行,受了那麼多傷害、流過那麼多眼淚……
他沒有資格留住她,又自私地不想分手。
身子不斷下滑,鄭淮明跪在瓷磚地上,弓著脊背劇烈顫慄著。連帶著背上的傷,整個人痛到意識混沌,靠著本能從夾克口袋裡掏出兩支透明的注射管。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滾,胃腹無法一瞬離開壓制,鄭淮明直接用牙咬住袋口撕開,重重紮進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