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二合一) 他沒有資格留住她,又……
掛了電話, 周思衡扔下病例就往高鐵站趕。
上一次方宜給他打電話,說鄭淮明身體不適,還是去年她秋天剛回國的時候。
周思衡永遠也忘不了, 那天推門闖進辦公室時,鄭淮明跪在辦公桌旁疼到發抖、快要昏迷的樣子。直到被推進急救室,整個人還在不停地嘔逆,在擔架床上躺都躺不住。
前方的紅燈始終不變, 他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盤。
來不及停入地庫,周思衡將越野車靠在路邊,摔門跑進了站廳。漫無目的地尋找太浪費時間, 他毫不猶豫地沖向服務臺。
然而,當他帶著保安沖進站臺,只遙遙看見一個坐在長椅上的寂寥側影。
漫天的飄雪中,鄭淮明孑然一身,靜靜地垂著頭, 目光落在一片虛無中, 任來往旅人在身旁穿梭。
出人意料、甚至幾乎怪異的沉靜。
周思衡喘著粗氣停下:“你怎麼樣?”
說著,他抬手扳住他的肩膀,想要檢查情況。
“我沒事……”鄭淮明推開他的手,溫和而堅決。目光稍滯,頹然地笑了一下,“她叫你來的?”
眼前的人除了身形稍顯虛弱, 看起來並無大礙, 可那慘白的臉色和神情, 多少看著叫人心慌。
“到底怎麼了,她說你們分——”周思衡心急,脫口而出。
像被這兩個字所刺傷, 鄭淮明渾身一顫。那雙緩緩抬起的眼睛裡,渙散空洞,連一絲光都沒有。
說這個做什麼!周思衡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正想岔開這句話,卻聽他低啞黯淡的聲音傳來。
“沒有……”鄭淮明語氣平靜,喃喃道,“沒有分手,她只是生氣了……”
“是,是,女人都這樣!”周思衡連忙安慰說,“金曉秋沒有一天不叫著要和我離婚的,這不都好好的嗎?你別急,回去哄哄就好了。”
是嗎?
可方宜哪怕再生他氣,也從沒有提過分手……
又一輛列車從身後進站,捲起陣陣冷風。
鄭淮明失神地望著人潮擁擠,風將他徹底吹透了,彷彿血管都在細微地寒顫。偏偏肺腑像被一張透明塑膠紙所包裹,用過藥的心髒抽跳異常遲緩,無論如何用力,都泵不進一絲氧氣。
他已經把身上帶的藥都打了,可即使這樣,還是難以換來一瞬解脫……
“嗯……”極輕地應了一聲,鄭淮明撐著把手站起來,修遠的眉眼間幾分歉意,對趕來的保安禮貌道,“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相比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他嘴唇的顏色似乎太深了。
周思衡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心髒難受?”
“沒事。”鄭淮明並不看他,輕輕搖頭道,“我自己有數……”
不等周思衡再追問,他已兀自朝前走去。站臺的細雪中,單薄的身影彷彿隨時都會飄散。
那一場初雪後,城市徹底入冬,連日積雪。
方宜沒有立刻從金悅華庭搬走,《健康醫學說》的節目還剩兩期收官,正是最忙的時候。她一邊在電視臺拍攝,一邊跟弘文對接拍攝專案,抽不出時間出去看房。
又或許,是她內心深處還有一絲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不捨——離開這座共同生活的屋簷,就意味著不會再和有鄭淮明任何瓜葛。
面對站臺邊的那句“分手”,鄭淮明的態度始終讓人捉摸不透。
他像從未聽過一樣,不答應,也沒有不挽留,只是正常地上班、下班。好幾天方宜深夜回家,都能看見客廳留著一盞小燈,鄭淮明端坐在沙發上,抱著小貓等她,就像一個等待妻子下班的丈夫。
“回來了?今天這麼晚。”
他眼中有溫柔的笑意,輕聲說。
茶幾上擺著鮮亮的鬱金香,原本深灰的沙發坐墊換了一套,淡淡的米白色映得整個房間更加柔和。
可這樣的溫馨並不適用於他們此刻的關系,格外多餘。
方宜每次只冷冷地看他一眼,並不作答,徑直回房關門。主臥有單獨的浴室,直到第二天清晨上班,她都不會再邁出房間一步,自然也對桌上留的早餐視若無睹。
有一天半夜,她三點多朦朧醒來。針落地都能聽見的黑暗中,門縫還透著一線薄薄的光。客廳一片寂靜,絲毫聽不見鄭淮明有什麼動靜。
如一潭死水的日子表面平靜。夜裡放冷的飯菜,雨天出現在包裡的傘,時不時關心的微信。鄭淮明沉重而溫和的固執,就像一把磨人的小刀,割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