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被他誇得無地自容,紅著臉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的水平差太遠了。”
自己若真有考上狀元的本事,大舅子哪至於讓王太傅天天來給自己開小灶?想到這裡,裘智不免有些羞愧。王太傅年紀一大把了,每天還得給自己改文章,氣得哆哆嗦嗦的。
王仲先對裘智也有厚重的濾鏡,附和道:“你就別謙虛了,你的本事我們都清楚,肯定可以高中一甲。”
裘智看二人一臉認真的表情,比朱永賢還相信自己,心中更加汗顏。四千餘名舉子赴京趕考,只有三人能進一甲,哪是這麼容易的事?
王景隆聽二人對裘智贊不絕口,又仔細打量起他來。只見裘智身穿織金緞雜寶紋的大袖袍,頭戴琥珀束發冠,插了一支碧玉簪,衣著華貴,氣質不凡。
他心中一動,立刻起了結交之意,拱手熱情道:“在下王景隆,剛才忙著和潘兄說話,忘了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裘智回禮道:“在下裘智,見過王兄。”
二人寒暄片刻,王仲先突然輕咳一聲,插嘴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裘智也覺得與王景隆尬聊有些心累,立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他摟住潘文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語氣中帶著幾分傷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的情誼不變,終會再見的。”
這個年代沒有手機,也沒有即時通訊app,除了寫信,再沒有別的聯絡方式了。他們天南地北,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思及此處,裘智眼眶微紅,強忍著沒讓淚水流下。
潘文子也分外珍惜與裘智的友情,緊緊抱了他一下,聲音有些哽咽:“我到了廣西就給你寫信,有機會一定要來找我玩。”
他知道這話約等於白說,即便自己現在與王仲先在一起,以朱永賢那小心眼的性子,巴不得把王仲先打包送去和嫦娥作伴,絕不可能和裘智千裡迢迢去廣西看望他們。
裘智強笑道:“咱倆只是生離,早晚還有再見的日子,別太傷心。”話雖如此,但他的聲音透著一絲低落,難掩心中的不捨。
千裡送君,終有一別。裘智依依不捨地與潘文子告別。王仲先送他出門,剛走了沒兩步,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王仲先眼疾手快,急忙往旁邊一跳,順手拉了裘智一把,才避免被馬車撞上。
他氣得跳腳,罵道:“不長眼的東西,跑這麼快,趕著投胎嗎?”
趕車的車夫也不是善茬,回頭瞪了一眼,反唇相譏:“就撞你這窮走路的!”他見二人一副儒生打扮,奚落道:“臭窮酸,擋什麼道!”
這車夫名叫劉大毛,主家姓沈,名燕林,車內坐的是主母皮月華。
沈燕林是山西平陽府洪洞縣人,家財萬貫,富比王濟,連當地的知府都與他稱兄道弟。他以販馬起家,因京中馬市繁榮,便舉家遷入京師。
劉大毛仗著主家的權勢,在洪洞時便作威作福,來到京中依然不改囂張的氣焰。
王仲先的怒罵聲引起了車內人的注意。
皮月華掀開馬車上的窗簾,向外看了一眼,原本想罵上幾句,哪知被裘智吸引了目光。見他生得相貌明秀,風姿如玉,站如青松,氣度溫潤,不由心生親近之意。
她聽劉大毛口中不幹不淨,心中不滿,啐道:“閉嘴!再多說一句,回去讓人打爛你的嘴!”
劉大毛嚇得連忙噤聲。這位奶奶可不是好惹的主,整日打貓罵狗,下手狠辣。昨天才打斷了一個小廝的腿,若真惹惱了她,自己的嘴怕是保不住了。
皮月華喝道:“停車!”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劉大毛立刻拉緊韁繩,將馬車穩穩停下。
丫鬟嬌嬌攙扶著皮月華下了馬車。
皮月華年過三十,卻風韻猶存,行也風流,動也風流。
她微微福身,嬌聲道:“奴家皮氏,見過這位公子。”說完,又沖著裘智抿嘴一笑,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