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濟經常閱讀這本聖經,發現了書頁被折,應該會將頁面複原。這樣一來,至少能證明此人是宗教人士。
與此同時,趙為勤趁著朱永賢和裘智離開的間隙,沖著迪奧戈努了努嘴,小聲問明瓖:“他剛才說的什麼?”
明瓖如實回答道:“他問裘爺的來歷,說裘爺沒資格審問他。”
趙為勤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明瓖,埋怨道:“你倒是照實翻譯啊,有什麼好瞞著的。”
明瓖心中暗暗叫苦,他當然明白趙為勤的意思。無非是對方也好奇裘智的背景,又不好意思直接詢問,正好藉著迪奧戈的口打探一二。
他心中暗暗嘀咕:不是你挨罵,當然無所謂。
這時,白承奉走了進來,將明瓖叫了出去。
明瓖來到院子裡,接過那封信,仔細閱讀後說道:“這封信是廣州一個佛郎機囚犯寫的,要求佛郎機大使代表他們與聖上對話,將他們盡早釋放。”
裘智指著信的抬頭問道:“這封信是寫給誰的?信裡有提及佛郎機大使的名字嗎?”
明瓖搖了搖頭,回答道:“收信人寫的是‘我親愛的朋友’,信裡說希望能將這封信轉交給大使,並未提到大使的名姓。”
裘智沉思片刻,對朱永賢說道:“我猜測迪奧戈應該不是大使,只是不知從哪得到這麼一封信,想要冒充大使。”
朱永賢驚訝道:“他的膽子也太大了點,不怕坐牢嗎?”
裘智冷笑一聲,猜測道:“可能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之前說不定四處行騙,嘗到過甜頭。”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山高皇帝遠,求證困難。他在異國冒充公職人員,風險確實不大。”
朱永賢回憶起剛才的詢問,迪奧戈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見半點心虛,應該是經常招搖撞騙。
裘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雖然他被戳穿的可能性不大,但畢竟是違法行為。如果無利可圖,他應該不會隨意冒險。”
朱永賢似有所悟,介面道:“我明白了,肯定是迪奧戈看到信,然後去見了那個囚犯,對方許了迪奧戈好處,他見錢眼開,決定假冒大使。”
裘智點了點頭,認可了朱永賢的說法,補充道:“估計是個大案,不然不需要大使面聖。”
朱永賢主動提議:“我派人去刑部打聽一下,然後再讓人去廣州審問那個犯人。有了犯人的口供,迪奧戈冒充大使的罪名就跑不了了。”說完,他又問道:“你怎麼看方濟?他是真的大使嗎?”
裘智沉思許久,道:“目前沒看出什麼不妥來。他不是說派人去取教廷的書信了嗎?等書信到了再說。”
朱永賢已經習慣了萬事都由裘智拿主意,於是繼續問道:“這倆人怎麼處理?是關起來,還是放他們回去?”
裘智思考半晌,遲疑道:“不如先放回去?疑罪從無,有了證據再抓人不遲。不過,幾人的身份不明,還是要派人盯緊了他們,以免惹出禍事。”
明瓖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暗驚訝。禮部的官員都說朱永賢性子囂張,為人跋扈,但今日看他對裘智言聽計從,不見絲毫任性,與傳言中的形象大相徑庭。
幾人回到屋內,朱永賢笑呵呵地說道:“你們的情況我大概瞭解了,先回去吧,我好好想想,再找你們。”
方濟來衛朝的目的就是傳教,好不容易從廣州千裡迢迢來到京城,急於面見皇上。如今朱永賢懷疑他的身份,不肯引見,他心中焦急萬分,正準備開口辯解。
裘智幽幽地說道:“你是傳教士,應該知道亞拿尼亞和撒非喇的故事吧。”
明瓖對聖經裡的故事並不瞭解,只能猜測著音譯了二人的名字。他雖然翻譯得不大準確,但方濟業務能力過硬,對聖經裡的典故瞭如指掌,瞬間明白了裘智說的是哪個故事。
亞拿尼亞和妻子撒非喇賣了一塊田産,只將部分賣地所得捐獻給教會,而且二人謊稱這是全部的收入,被十二聖徒之一的彼得識破,當場暴斃身亡。這個故事提醒信徒們要誠實面對上帝和同胞,不可有欺騙之心。
方濟呼吸一窒,從頭到腳感受到一陣寒意,嚇得面色如土,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他同迪奧戈相識已久,自然清楚此人的身份,只是個普通商船的船長,並非國王任命的大使。
方濟如此惶恐不安,並非是擔心上帝的懲罰,而是震驚於衛朝之中居然有人瞭解西方文化。如此一來,他們的謊言豈不是輕而易舉就會被戳破?
自己幫著迪奧戈說謊,搞不好也會被牽連,影響傳教大業。他心中驚疑不定,哪還有心情再提傳教的事。
迪奧戈的信仰並不堅定,屬於選擇性信教,只信對自己有利的部分,或者有需要的時候,臨時抱一下上帝的腳。他根本沒反應過來裘智說的是哪個典故,就算知道了也嗤之以鼻。